迷迷糊糊中导游渐强的声音传入耳际。原来汽车已经进入黄山市境内。
我们下车,与公司的司机导游告别。他们直接前往黄山风景区。我跟何瑞在市区先住一晚再做打算。何瑞已经多次来黄山旅游,而我还是第一次。
酒店门口的地面上,碎花瓣混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竟然十分好闻。看来夜里刚刚下过雨。差不多快到中午,可是穿着短袖雪纺裙还有些凉意。这里果然适合人居。
放置好行李,早已觉得饥肠辘辘。我跟何瑞坐车都不习惯吃东西,甚至连水都不喝。第一次去南方读大学,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因为排斥火车上的厕所,连橘子都不肯吃一只。人总要为自己的某些怪癖付出代价,你生活洁癖,必定伤身耗财,换做精神洁癖,必定要承受与人疏离的代价以及恶评。谁让你们都不肯委屈自己。
半个小时之后,我已经在某小饭馆内狼吞虎咽。
“何瑞,嗯,这个很好吃,你试试看。”我边吃边夹了一块不知道叫做什么的豆制品放在何瑞碗中。
“你慢点吃,没有人跟你抢。”何瑞有些发窘的表情。
出门的时候何瑞执意要去大饭店吃。而我不管不顾就在路边的小饭馆坐下。本来饮食就是为了满足温饱而已。现在食物对我来说是雪中送炭,而不是锦上添花的功效。所以哪还有时间计较那些。只是此刻抬头看去,十几平米的小饭馆,此刻几个小桌子已经被做得满满当当,基本上以当地人为主,大家用各自的方言交谈着,早就听闻徽州方言“十里不同音”。果真如此,虽然听不懂具体内容,但能察觉出他们用的应该不是同一种语言。何瑞身后,坐着几个中年男子,穿着随意,桌边放着几顶安全帽,应该是建筑工人一类。他们点了几个小菜就着啤酒喝,不断传来笑声。而何瑞,穿着他的白衬衣,在里面略觉突兀。也难怪他不适应这样的场合。
“何瑞,你这样好像第一天下乡的知青。”我坏坏地笑道。
“那总好过你,好像从来没有吃饱的样子。”经过几分钟的局促之后他也坦然了。
“这里的菜真好吃。”我其实已经差不多饱腹,只是就是难舍弃美味。所以还是机械式地往嘴里填东西。
“嗯。这几道菜都是徽州名菜。之前吃过果然名不虚传就记住了。”
“真想学了回去做给妈妈吃。”
“学会了也没用。这些食材,基本上都是当地独有的。其他地方就算空有做法也难成其佳肴。”何瑞笑着说。
“唉。”我一脸遗憾。很多好的东西总是这样,不能被带走。不能被占有。也正是因着这份不可占有性才显出它的珍贵。
等何瑞不紧不慢地吃完,边上的客人已经换了几桌了。老板也不催我们。由着我们边吃边聊。
吃完午饭何瑞提议先回酒店休息到黄昏时再出来走走。我欣然接受。晚上再出来亲近美食。正合我意。
午觉一睡就是三个小时,醒来看到何瑞在画他的设计草图。
“你没有午睡吗?”我过去问他。
“不。我不嗜睡,半个小时足够。”
“工作没有完成吗?”
“当然不是。下个月的计划而已,现在没事刚好有灵感顺便构思一下。”
“嗯。你要是工作忙我们可以提前回去。工作为重。”
“苏彤。”他有些生气。“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出游。非要说这么扫兴的话吗。”
“对不起。”其实我知道何瑞的假期一定来之不易。
听闻昼夜温差明显,我换了条棉布裙,并拿了件衬衣以防万一。高跟鞋已经换掉,换上小依买给我的布鞋。
“苏彤。你这样穿很漂亮。”何瑞果然欣赏。
市区内徽州特色的建筑好像并不多见。我们在老街走走。在卖纪念品的小店里买了个长命锁准备送给小依未出生的孩子。老街人流很多,经常可以看见外国面孔,但是依然可以感觉到那份静谧之感。南国与北国的差异感还是能很明显的感受到。京都的一些建筑,高墙红瓦,大气恢弘。而徽州则像一幅水墨画,独有一份矜持的美感。而形状独特的马头墙,除了发挥排水功能外,也似有一种欲说还休的意蕴。
晚餐的美食依然没有让我们失望。
“何瑞,不如以后我们来这里定居。天天品美食。”
“天天吃估计你就腻的吧。”何瑞对我的提议不以为然。“不过这些菜,我母亲都不会爱吃的。她最吃不得油腻。”
何瑞谈及任何事情,几乎都会想到他的母亲。这样一个孝子,当年就这样被我拐走了。难怪老人家不甘心。
晚上我们摊出黄山地图,最后敲定不登黄山了。一则何瑞已经几次登山,二则我实在懒惰,对于如此这般体力劳动着实没有兴趣。所以我们最后敲定下一站前往宏村古村落一行。
此刻正值绿茶上市季节,前往目的地的车上,看窗外远眺,可以看到零星的茶农在采摘茶叶。茶叶鲜绿的颜色,成片望去,非常养眼。
到黟县县城换乘去景区的车,下车之后,我当即跟何瑞决定,我们不用再去别的景区了。
这座山水古村落,距今已有900年之久。之前看过很多朋友拍过的图片,今天自己身临其境,还是有说不出的惊叹。
我跟何瑞在南湖边上的一个旅馆住下。打开窗户,几乎可以看到整个南湖的景色。房间里保留了大部分徽州民居的装饰风格。一桌一椅,都是难得的精致。我想小依一定会喜欢这样的地方。
下午和何瑞沿湖散步,恍惚间仿佛回到几年前的丽江古城。街上有各地的游客。卖的东西也极具徽州特色。当地人在谈论价格方面显然更占优势。不过对于景区消费我一贯很警戒,除非真正爱不释手的东西,否则坚决不买。有些物品,可能当时的情景你会产生非买不可的错觉,但过后你很可能会觉得不过如此。况且公司的同事早有告诫,“景区宰客的情况各地或多或少也是普遍存在的。”
我跟何瑞混迹于人群。有人在跟卖主讨价还价,乐此不疲,有人不断穿梭于各个景点,拍照留念,有人安静面对画板,全意写生。此刻,这购物的人,拍照的人,写生的人,还有像我这般闲逛的人,都成为这风景的一部分。活脱脱一副“清明上河图”。只有这宏村本身静默无言,看身前人来人往,任天边云卷云舒。
景区的居民大抵也因此发达起来了吧。他们主动或者被动地被卷入景区开发的洪流中,从中盈利,但也失了宁静。
只是这不是我们当关心或者关心得了的问题。此刻我于宏村,只是一个看客过客。我从远方赶来,一睹它的风采。仅此而已。也亏得开发开放,否则我可能终其一生也没机会来到这样一个地方。
晚上的宏村也不甘沉睡,换了晚装的它另有一种风采。我为这着这份美景动容。发短信告诉小依,“我在宏村。这里这样的美。”
在桥上碰见白天打过照面的一个男子,他背着画板。交谈过后才知道我们住同一家旅馆。他说,他开了一家音像店。每年都会来这里写生。他很喜欢这里。
我打趣的说,“你不如来这里定居算了。”
他笑笑说,“喜欢是一回事,但现实是另一码事。我在这里没有任何生活的基础。我想我在这里开一家音像店应该难以生存吧。”
“为什么不可以呢?”我跟他杠上了。
“我已经30多岁,不想再冒险。”他回答地言简意赅,但是切中要害。
我躺在宏村旅馆的小床上,深刻地觉得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