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躺在沙发上，竟然觉得胸口发闷，说不出一句话来，关于芳姐的离婚，小依猜测的种种竟然几乎说对大半，为什么人到中年，十几年柴米油盐一起生儿育女的感情反而显示出不稳定性，过去二十几年的生活里，离婚两个字虽然经常从父母的每次争吵中听到，但是他们也从来没有践行过。我真难想象向来娇惯的芳姐以后带着儿子如何生活，单身母亲的坎坷电视小说都不知交代过多少。
“苏。还在想那个芳姐的事情吗？”小依过来坐在我身边。
“嗯。孤儿寡母的，以后路要难走了。”
“也未必。还好她有稳定工作，孩子也还小，拼搏个几年，翻身也不是难事。”
“真是的。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那样老实的人，竟然不顾妻儿而去。”
“既然离了，两个人也是想清楚了，旁观者还是少点评几句的好。”
“我只是觉得意外。我现在觉得对芳姐敬佩起来了，换做是我，都不知怎样处理？”
“哪轮得到你，现在谁来跟你离婚。”小依笑起来。
“你”，我也气结，“我很快就结婚。”我赌气式地说。
“对了，最近好像很少看见你们在一起了，没有闹什么别扭了吧？”小依试探性地问道。
连小依这样平静的人都看出异样，看来我跟何瑞的关系真的需要检讨了。“他说要专心功一个项目，忙得很，不能分心。”
“那你岂不是要寂寞了？”小依嘻嘻坏笑。
“我哪里有时间寂寞，部门人手不够用，每天多做几个小时的事情，底下怨声载道，虽然加薪，但补的那几百块钱哪里抵得上我因此衰老的细胞。”我抱怨道。
“有工作也是好事情，十年前我憧憬的生活就是你现在的模式。”
“我这样有什么好，说是经理，见了客户和上级还不是照样俯首。有时真觉那些小店的老板娘比我幸福得多。不过小依你想要工作随时都可以啊。”
“我怕是没有机会了。我们会成为怎样的人，做怎样的事情，总是有命数的。”她欠欠身子，呵，肚子里的小家伙此刻应该正在听我们说话吧。
“从来没有试过去工作吗？”
“有过工作，但不是你这样。我不必早起不必穿套装。”
“这样听来，难道是网络工作者一类？”
“苏你真可爱。我至今都不太懂得如何运用电脑。”
“那会怎样工作？报酬如何？”
“下次再说，我去睡觉。”她起身，“报酬丰厚，也凭运气。”
“喂，你不说我今晚会失眠。”我抗议。她已经走开，真是，凭运气，谁工作不凭运气，不过小依是这样的个性，想要表达的时候，她主动跟你娓娓道来，不想开口的时候，绝口不提，我早已习惯。
芳姐因为家庭的变故突然变得勤勉起来，一改往日常态，工作积极并且虚心学习，其他同事虽觉奇怪但又仿佛隐隐嗅到什么痕迹，没有人贸然开口询问什么。
中午的时候芳姐在茶水间吃自带便当。以前芳姐中饭必定驱车去吃精致午餐。可见离婚影响渗透到每个细节。
“芳姐，一起去吃午饭。我回请你。”
“不用，我快吃好了。昨天多谢你，乐乐说他很喜欢你。”
“我哪里做过些什么。芳姐，不要这样亏待自己，出去吃吧。”
“以前你们不也经常这样，一日三餐，填饱肚子而已。花钱的地方太多，能省即省。”
“芳姐当真能屈能伸。”我想想，又建议到，“不如将乐乐转学，一般公立学校教育也未必差。”
“不可以。”芳姐脸色骤变，“乐乐习惯那种环境，我们已经亏欠他，他再也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不能让他再有落差了。”
“可是贵族学校费用昂贵。”
“放心，我做得到。”芳姐迅速将饭盒里剩下的饭吃完。
中国式父母大多如此，自己省吃俭用，誓死要让孩子接受最好教育，物质和精神都全力倾注其中，我的父母也是如此，那时高负荷的学习量，诚惶诚恐，担着双亲那么多心血在里面，稍让他们不如意，良心无比不安。高中时我跟班中大部分女生也有区别，他们家境雄厚，读名校种种大部分只需做门面摆设，不需要靠它翻身。我深知这一点，因此，比他们多付出几倍努力，三年后考得名校，总算了结他们夙愿。但尽管如此那些同学对高考照样不以为然，时至今日，那些靠着父母积累比我生活的好的比比皆是。
现在我唯一担心的是，离婚之后的芳姐将所有心力集中于乐乐身上，能否取得预期效果，家庭变故后的乐乐，是否能够快乐成长。这么多年，也见惯了母子之间因这样的收支问题争执疏远，长辈觉得所有投入得不到预期收益，遗憾愤怒，子女认为父母不该将所有希望放在他们身上，承受太多难担重压，怨恨，叛逆。于是争吵不断，渐渐疏离。很多人在多年以后仍然不能忘怀，至亲之间的怨恨是最让人痛心的事情。
今天得到的唯一好消息便是部门生力军有了着落。小米和宋之航的事情我仍然心有余悸，再也不敢招进来情侣档，因此此番招人放下条件只收女将。平心而论，我由衷不希望女生从事这项工作，周旋于各类客户之间，四面八方都是对手，酒桌上稍有不慎也会吃大亏。我刚刚工作的时候，随部门的前辈去谈判，晚上在酒桌上，对方划拳偏要指我上场，我不谙规则，罚了很多酒，大家见状，纷纷上来与我划拳，摆明了欺负我。但那位前辈在旁竟丝毫不动，末了，只说一句，“回家好好练练划拳。”回去我苦练划拳喝酒，如此铜墙铁壁一身本领，都是磨出来的。但另一方面，不得不承认，公关方面女生的确更占优势。人事部的好消息一传来，我便向大家说道，恭喜各位，下周咱们办公室就要多两位美女。男同事们都雀跃，过一会老刘又揶揄道，“唉，刚涨得工资又要缩水。”
大学的时候计划自己40岁退休收山，但如今看自己惨淡情景便深觉那是幻想。难怪每天有这么多人买彩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