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深处站着两个男人。一个气度不凡,内敛威严,另一个年轻俊朗,英气逼人,。正是刘曲清与林白衣。
二人将方才那一幕尽收眼底,林白衣道笑道:“如此,师父可放心了吧。”
刘曲清不掩喜色,道:“这小子平日里倒是藏的深。”
林白衣收回目光,道:“弦之天资聪颖,封竹山庄留下来的许多曲谱有莫大威能,讲究的却是品味领悟,他自幼喜爱音律,又肯刻苦钻研,方才那份意韵,怕是当世已无几人能及。”
刘曲清心中甚是欢喜,嘴上却仍不饶道:“他也就这么点小聪明,若是修为扎实,凭这《回春曲》,莫说一方小小竹林,便是让整个封竹山庄的枯竹起死回生,又哪是难事。”
刘弦之本是护竹心切,待一曲奏罢,看着众人目瞪口呆的模样,倒有几分不好意思,道:“献丑了。”
罗吹雪道:“少庄主这般尚是献丑的话,那我等岂非得挖个洞钻进去。”
洛昔上前一步,道:“少庄主过谦了,接下来还是让在下献丑一番吧。”
刘弦之点头示意,与罗吹雪退至一旁。
却见洛昔摇身一晃,蓦然消失,再现身已处于封住居上方,手腕翻动,银光激射。银芒未落,他凌空又是一闪,置于封住居后方,依样射出一道银光,复又消失。
眨眼间,洛昔已换了五个方位,待他回到原地,仿佛从未离开,却有五点寒光分别自不同方向射向封住居。
封印又启,银针落地无声。
“流云门独门身法行云流水当真精妙!”冷孤辰不禁赞道。
“嗖!”
洛熙右掌翻动,隔空将银针收回,摇头叹道:“学艺不精,有辱师门。还请冷兄一展身手,好让我等开开眼界。”
冷孤辰也不推辞,上前两步站定,双手结印。
大地震动!
四周碎石沙土浮空而起,渐渐聚向封竹居,片刻已聚拢成罩,将封竹居包围严实。
冷孤辰大喝一声,土罩猛地收缩,轰向封竹居。
封印无恙,尘土漫天飞扬。
冷孤辰忙双手变换结印,飞扬的尘土瞬间静止,继而缓缓落至地面。
“冷师兄好手段,这般收放自如,倒也免了我等灰头土脸之灾。”
此番话语若出自他人之口,免不得让人觉得是在暗讽讥笑,但谢小雨说来却甚是诚恳,稚嫩的脸上一副认真表情,倒是让冷孤辰心生怜爱,不禁笑道:“在下这等拙技,怕是让人看笑话了。谢师妹天资聪颖,何不上前一试?”
谢小雨却道:“霍师兄修为精湛尚未出手,小女子怎好卖弄。”
霍弋嘉面上唇角微挑,张扬中似又带着一分深意,道:“无妨,这封住居的封印从未有外人解开,能得此一见已是万幸,不必作太多想法。”
谢小雨点了点头,道:“霍师兄所言甚是。”说罢也不再犹豫,径直向封竹居走去。
一步,两步……
渐渐行至封印之前,她却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谢师妹小心啊!”苏瞳忍不住喊了出来。
谢小雨回过头来,向苏瞳道:“多谢苏师姐关心。”复又转身。
一步踏出,一切如常。
众人早已摒住了呼吸。
谢小雨没有迟疑,仍缓步向前走去,四周只剩风吹鸟鸣之声。
短短数丈,仿佛走了很久,却终有尽头。
她站在封竹居门前,驻足凝视,而后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神情严肃,开口道:“谢家小雨,自幼听闻先辈事迹,甚是钦佩,而今打扰,只因心神向往,若能有所见、有所悟,日后定勤以加勉,诚望准允。”说罢将右手按在门上。
刘弦之神情复杂,霍弋嘉面上笑意却更深了。
“吱呀——”
苏瞳欲扑上去看个究竟,奈何被萧湘一把拉住,其余众人亦纷纷上前,却很有默契地都在封印前停下了脚步。
几缕阳光透过缝隙投射入封住居内,照亮了竹屋一角。
谢小雨静静站着,许久,方缓缓推开屋门踏入。
屋内不过一张床榻并茶几小凳,侧边的书架上倒是摆着不少书籍,不过大都已残破不堪。她环视一周,却怎么看都不过是一间起居陋室,又有几人能想到这名动天下的封竹居竟是这般摸样。
谢小雨行至书架前,忍不住欲伸手取下一本翻看,却忽地停下了动作,又将手缓缓放下。
她在屋内走了一圈,忍着没碰其中任何一物,最后又回到了屋前,对着屋内道:“晚辈得以至此,已甚是荣幸,得与不得,自有天命。”说罢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良久,没有任何动静。
谢小雨慢慢退了出来,面色淡然,轻轻将门关上,回头向刘弦之等人走去。
“封竹山庄数千年,能进到封竹居的外人这却是第一个。”林白衣不禁感叹。
刘曲清却道:“谁说她是外人了?”
林白衣眼珠一转,道:“师父是说……”
刘曲清点了点头,饶有深意地笑道:“正是。”
谢小雨回到人群中,向众人道:“小女子诚心不足,深感羞愧。”转而向霍弋嘉道:“霍师兄请。”
霍弋嘉道:“谢师妹何出此言,数十届天韵琴会,能来此入得封竹居者,怕也只你一人。”说罢伸手隔空摘了一片竹叶,放到唇边吹动。
竹叶柔韧,曲调悠扬。
一曲将完,一切如常,霍弋嘉也不在意,曲调一转,兀自吹奏。
“轰!”
忽地一声巨响,封竹居的封印似是受到了刺激,蓝色光芒暴张并飞速旋转。
刘弦之正闭眼聆听,忽觉心头一阵发闷,脑海仿佛有什么在不断冲击,好似一缕琴音,哀叹凄凉、声声泣血。未等他仔细体会,忽又听一声尖叫。
“师妹!师妹!你怎么了?”正是萧湘的声音。
刘弦之猛然惊醒,睁眼正见霍弋嘉蹙眉站在渐渐平静的封印前,神情莫测,一旁萧湘则怀抱昏过去的苏瞳,焦急地呼唤着。他忙从怀中掏出固元丹塞入苏瞳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苏瞳面色好了一些,却仍是昏迷不醒。
刘弦之起身,走到霍弋嘉身畔,道:“霍兄方才那最后几个音节与原本曲调并不相符,却不知霍兄所奏是什么曲子。”
霍弋嘉神色恢复淡然,有几分不耐烦道:“家乡小调,不足挂齿。”
刘弦之点头,知是搪塞之语便不再追问,欲召众人先行离开。
却听萧湘愤然道:“霍弋嘉!你多次刻意与我二人为难,究竟何意!”
霍弋嘉轻笑两声,道:“我说是无意想必你也不信,那我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萧湘气得正要发作,却被刘弦之按住手腕道:“莫急,还是苏瞳师妹的身体要紧。"
潇湘只好作罢,由着刘弦之将众人带出封竹居。
刘弦之安顿好诸人,便匆匆赶往萧湘与苏瞳的住所。
萧湘刚帮她苏瞳掖好被角,脸上渗着几滴汗珠,不掩愁容。
刘弦之见状宽慰道:“你也无需太过忧心,或许只是这些日子未调理好,今日站得太久了,体力不支而已。”
萧湘却叹了口气,道:“苏瞳她……她与别的孩子是不一样的……”她顿了顿,终是将这秘密吐露出来:“她出生时便缺了一魂一魄。”
刘弦之诧异,眉宇间流露出的担忧之色。
萧湘接着道:“掌门师伯费尽心机才得以在她满岁时寻回那一魂一魄,只是时隔太久,始终无法与原本的二魂六魄融合。以前无事,只因掌门师伯时时以固魂术为其巩固,而今这般,我实在是担忧。”
刘弦之沉吟道:“原来如此。我曾在庄内古籍中看到过,有魂萦之法,似乎正适用于苏瞳师妹……”
萧湘摇了摇头,道:“无用。这些方法也不知试过多少,却始终成效甚微。”
刘弦之一时无措,只得安慰道:“你也莫太多担心,以苏世伯的才识与修为,定能找到根治之法的。”
正因太渊城主苏镜清这等人物尚无计可施,萧湘才更为担忧,只是也不愿说破,点了点头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