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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来信

姐姐姐夫:

你们全家好吗?母亲好吗?我最牵挂的就是母亲与你们了!

现在我又换了一个劳动教养的地方,地名叫凤凰镇,这是离家最近的地方了。我在里一切都还好。其实,在去年我就给母亲与你们写过好几封信了,不知是途中丢失还是你们没收到,至今一点音信都没有,我心里老是七上八下的。

我知道姐姐姐夫都恨我看不起我,因为我是一个犯人。

其实现在我谁都不怨,只怨自己小时候书没读好与不听母亲和你们的教诲,才落到今天的地步。我从小是一个贪玩调皮爱打架的人,你们让我干活做事要踏实,不要跟着坏人学坏要跟着好人学好,用农村的话讲就是“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司娘跳假神”。我从小就游手好闲拈轻怕重,什么都不想做。我不会挑担子,挑着担子走路别人笑话成是一只斜着走路的螃蟹;我不会割麦子谷子,记得小时跟姐姐姐夫一起去田里割麦子,镰刀把小手指割得血淋淋的,姐夫说了几句我还跟他顶嘴,然后扔了镰刀就走了;我不会挖地与给苗松土,挖地锄头只能像孩子一样在地上翻跟头打滚,松苗经常把苗连根铲断……想起这些米真是后悔。以前听你们或老一辈讲的“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只觉得好玩,时不时还跟着大人鹦鹉学舌,现在教导员用来骂我们才明白其中的意思,才明白母亲与你们以前的教诲都是要我好,都是亲人望子成龙心切。像老一辈常讲的:年青人做事要三思,否则世上没什么后悔药。我现在应上这话了。“马有前毁人有后悔”。 不过,我真的希望这世上还真有“后悔药”,我吃了能重新变小重新好好读书重新听母亲与你们的话,重新学做好人好事。姐姐姐夫!现在我想通了也不晚,用我们教导员经常对我们讲的话就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已经决定改头换而重新做人了,所以每天监狱安排的什么重活累活脏活都干,好把以前没学到的东西都补回米,好出来后报答母亲与你们的养育之恩。

我们这里生活很苦,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晨跑后,吃过简单的早餐就开始干活,修路架桥盖房什么活都干,十二点半才吃饭,晚上七点才吃饭。干活时有教官监督,教官是一个身休强壮性格暴躁凶厉的人,谁偷懒就会挨骂挨揍。反正,一天下来累得像条狗似的。由于干的是体力活,一到吃饭,便如狼似虎一般。跟我们村邻近的阮家营有一个姓阮的,长得人高马大,每次吃饭都不够,每次打饭他都怀疑打饭的人偏心眼,总用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饭勺与菜勺,时间一长,谁对谁都不高兴,为这事,姓阮的暗地里叫人把打饭的师傅打了一顿。这事查出来后他被隔离关闭了,听知情的人讲他被“教育得很惨”。

这里的生活艰苦简单,干活时一心只想赶快干完,顾不上想什么,可一到晚上尤其是睡不着的时候,就特别难受,想到小时贪玩打架,想到留下母亲一个人到外面打工,想到没犯事之前虽苦虽累换来的是对得起自己良心的钱,想到犯事以后见不到亲人的无依无靠,想到十八岁就离开家留下母亲没人照顾她孝敬她,想到她心里会有多么的苦多么的想念这个总给她添苦添烦恼进了监狱的儿子,想到姐姐姐夫你们这一辈人常说的“小时游手好闲,长大必定可怜”的老话,就难受得会哭!现在我不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只能向母亲与你们说声对不起!我在这里唯可以做的就是好好改造自己重新做人,以便早日见到与报达母亲和你们!顺便说一句,我的三个外甥要让他们好好读书,别再走我的老路。

因为生活艰苦与思乡心切,现在都允许亲人来探监,但根据表现而定,一年内最多只有两次次探望的机会,而我现在只有一次。现在凤凰镇离家乡很近,我只想让姐姐姐夫从百忙之中抽点时间米探望我一次,而母亲年岁已高,你们就让她不要来了。我在这里总想吃家乡的火腿与腌菜卤腐什么的,希望姐夫顺便带点吃的东西来。

由于我读书很少,这封信是由我们大学毕业对人很好很有学问被称为“笔杆一枝花”的温指导写的。

谨候回音!

身体健康

万事如意

想念你们的双福

XXXX年XX月XX日

“这个害人精又写信来了,写得一套一套的,说的比唱的好听,后悔啊对不起亲人的养育之恩啊出来后要报答啊。既然晓得现在有何必当初呢!”父亲看完信往桌子上一扔。

“杀人不是判死刑吗?”母亲胆怯的问。

“谁知道!死不了,死了我们还能清静吗?她们还能成双成对的害人吗?好不容易清静了一年,现在又来了!”

“信上还说什么?”

“刚走的你那个妈不是说了吗?”

“那去不去?”

父亲对母亲的话置之不理,抬一把锄头到地里去了。

由于外婆不识字,她把收到的每一封信都悄悄的拿给金花的孙女念给她听,村里也只有金花的大女儿肯给她读信,因为她的母亲巧妹平时不许她跟着其他孩子用石头扔外婆与吐唾沫或乱骂外婆,还暗自对女儿说,她是个好人挺不容易。每次念了信,外婆都要给她点什么吃的东西或让她去自己家里吃饭,但每次她都依着母亲的意思给拒绝了。母亲知道外婆的这种行为但也不能说什么,跟父亲说后,父亲也只是冷冷的一笑。

对于舅舅的入狱父亲母亲其实从心底高兴,他们从心里感谢政府为民除害为家族除害——舅舅就像一只吃人的老虎,被关在笼子里谁都可以松一口气。然而,每次来信得知舅舅没有被枪毙或死在监狱里,反而还死刑改无期徒刑,无期徒刑改有期徒刑,最终还有被放出来的可能。这样一来,父亲母亲谁都高兴不起来,因为舅舅如果出来,他本身带来的威胁不说,母亲父亲在外婆面前的做人态度是个很大的问题。因为舅舅的在前几封信里已有表示,他一生只有一个母亲,无论谁欺负她,就相当于在用刀子割自己身上的肉,只要出来仙就跟他没完。而外婆自从收到儿子的第一封信的那天,就从心眼里高兴,相信总会有一天能见到儿子,当从巧妹的女儿念的信中知道儿子在凤凰镇的时候,她高兴得一宿没合上眼,巴不得长了翅膀飞到儿子身边去。但高兴归高兴,到凤凰镇坐车需要一天,中途还要带许多东西,转车问路不说,一路上的颠簸也能使老骨头散架,这还不说,只要一上车她就头晕,车一开动就吐得晕头转向,凭这些自己是万万去不了的,只能去求最不想求的女儿姑爷,只能让最不想去的女儿姑爷去。

外婆把信送给女儿姑爷家的时候,她把家里的米顺便背了一袋过去。不知为什么,姑爷女儿家的田里的米怎么种都不太好吃,而外婆的米煮成饭后,既油润光亮又好吃。她把装米的篮子往地上一放,从衣兜里取出信说:“这是双弟给你们写的信,要你们去看看他, 顺便给你们送一袋米来。”说完见女儿姑爷严肃着脸不说一句话,她从篮子里拿出米来放桌子上就一个人默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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