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个教室,突然安静得听得见前面黑板上方时钟走动的声音,和天花板上的电风扇温柔转动的呢喃。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散落一地,将临窗的桌椅镀上一层懒洋洋的金黄。一个人的枫若,一瞬间觉得从早上到刚才像闹剧一直吵吵闹闹,现在安静就像帷幕一样落下,自己就像一个被遗忘的观众,面对空荡荡的剧院,会有恍如隔世的错觉,和被灯火熄灭的黑暗吞噬的未来。
突然,外面来了几个民工,陆陆续续搬来几摞新学期的教科书。为了快点完成,他们把书重重地砸到课室外面的地板上,转身下楼再去搬。枫若回过神出去看时,他们已经把这枫若班的书都搬好了,然后转战别的班了,虽然别的班还没有人来。
枫若看着脚下像一栋栋微缩高楼又像是炸药包的书,发着呆。“好像,没人说下午有新书要来啊!”眼神有点茫然,显然对他打击很大。“不做了,不做了,反正我把地拖了就行,书不归我管。我得快点拖好然后脱身,让她们回来收拾这个烂摊子。”想着想着,枫若往门后拿起扫把。“不行啊,要是呆会有老师走过看到教室有人而又不把书搬进教室,操行评定上是要扣分的。”看了看教室外无辜的书,就像是无家可归的孩子,又想了想平日自己对待书的态度。“就当是做做好事吧!”
枫若将一摞摞书搬进教室,然后在讲台的抽屉里找到一张张废弃但又洁白的打印纸,一支黑色油笔,一捆红头绳和一把剪刀。枫若把原先一摞摞捆书的绳剪掉,把书分成四十份,把写有同学名字的纸张放在每份书的上面,用红头绳捆好。枫若是无意识做这一切的,靠着记忆完成。他想起无数个由记忆冲刷而变得明净的下午,在服装店里,客人稀疏。经过上午顾客的挑选,原本陈列整齐的一叠叠衣服已经变得凌乱。而经过一上午的介绍、讲价和算账的大人们,吃过午饭后,借着下午的阳光,难得小憩。这时,枫若和落雪就把凌乱的衣服重新用绳捆好,摆回原位,有些被顾客订了的,还要写上他们的名字。枫若在小时侯掌握很多的生字,正是因为有这些经历。衣服包装袋上反射的光芒,将他们的呼吸变得透明。
“阿若,很累了吧。”
“不累,雪姐比阿若更累。”
休息时一定会出现的问候,将简单无聊的工作都变得温馨,变成一滴滴水滴般轻盈的感动。此时回想起,不过才过了一两个月,却久远渺茫得如同老式留声机里反复播放的歌碟,哽咽的声音拒绝被时光遗忘,偏执地吟唱年代的刻痕。只是枫若不知道,回想出现的频率多了,在不知不觉间,就会变成,回忆。
“很好,很好!”
枫若回过神来,顺着声音转向身后,一个女子优雅地走向他,轻鼓着掌,连连点头。枫若觉得她的声音,似曾相识。
“请问,你是六年一班的学生吗?”她的声音,很温暖。
“哦,是的。请问您是……”枫若疑惑的打量着面前的陌生人。
“我是你们新学期的新班主任,语文老师唐思杞。”她微笑着对他说。
枫若马上放下手头的课本,微鞠一躬。“唐老师好!”
像是想起什么来,“你是不是许枫若?早先就听说过你们班有一位彬彬有礼,见到老师会鞠躬问好的好学生,请问是你吗?”
“老师过奖了。我是许枫若。”枫若将自得化作镇定。
“早上我和屠薇莉老师走过你们班,那时在讨论电视剧《大唐情史》,也没认真观察,只是见到有一个男生在课室后面专注的工作。原来就是许枫若啊。”那个唐老师说,脸上还带着一点不好意思。
原来那个“没教养”的女子竟是……枫若笑着点点头,用笑带过想起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