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其他人也点头附和，明镜打了个哈欠，强打精神。
“逸读，明天来我家玩吧！”潇瞬见逸读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较平时更加灿烂。原来前一阵子，逸读似乎与潇瞬疏远，不主动上他家去，对娜伊的关心也不比以前那般殷勤。只到最近几天，逸读才又恢复如初，而娜伊较以前也对逸读热情些。
“怎么了，不玩了？”枫佳的爸爸在继续看报纸之前，对拔掉电线，正收拾遥控器的枫佳说。“今天是元旦，爸爸让你玩个够！”
“谢谢爸爸，不过今天已经玩了一整天了，学校布置的作业和我自己规定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今日事今日毕。”枫佳把游戏机拿进了自己的房间，把它们放进一个抽屉里，钥匙旋转了一下然后被取出。
“爸爸，给！”枫佳把钥匙扔给了父亲。“爸爸你替我保管吧，我也不想让弟弟在临近期末的时候玩。爸爸你早些休息，我要学习了。”枫佳的爸爸看着儿子，突然想夸奖他几句。
“今天元旦。早上和枫若明镜潇瞬逸读平原平原一起去海滨路玩，时间九点到中午十二点。下午，和他们在我家楼下的桌球馆打桌球，时间两点到五点，而后枫若因离家太久而离席，其余人在我家聚餐。今晚玩电子游戏《幽游白书》，皆胜，时间七点到十点。今天花费在玩上的时间总共为九个小时。晚十点半，开始学习，完成学校的作业，背诵自己规定语文古诗词和英语单词，时间十点半到早上七点半。如若没有完成目标，则中午不能睡觉。”枫佳在自己取名为“考成”的笔记本上写下这段话，而后看了一眼贴在墙壁上的小纸条，纸条上面写着：枫若，菁妮，勤党，袭文，杭爱，还有其余学校的尖子生的名字。枫佳笑了一下，揉一揉自己的太阳穴，就摊开练习册动笔写。
最好的休息，就是工作。枫佳永远记得这一句特蕾莎修女说过的话。
枫佳的妈妈冲了杯热茶，轻轻的放在儿子的书桌上，然后把他的房门关上。但还是发出了一点声响。
“先不要对枫若说，等他放假了再说吧！”爷爷咳嗽了几声，翻过身往床头摸了摸，找到了一盒还未开封的西瓜霜润喉片。
“那也好。不过，今年的春节和祭祖，要你一人来操办。你的血压高，要当心不要太累了！”奶奶拍了拍爷爷的后背。
“没事的，你们放心出门吧！这么久了，你们也该去看看他们的生意和生活如何。听说梧筝因为在那，你也顺便看一看她，想当年她差一点就成了我们的儿媳妇。我这不是还有老三吗？忙就忙吧这有什么办法，我这一辈子就是忙，一闲下来倒不习惯。”爷爷含着西瓜霜片，看着窗外暗红色的天和高低不齐的楼房。“回想一下过去，要不是老二和老三五年前老是劝我年纪这么大了，不要再骑三轮车去外赚钱了。他们说，知道的以为你闲不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不孝顺。要不是当初他们这么说，我还想继续干下去，不想只靠着他们，光吃不干。不过说归说，一晃五年就过去了。”
爷爷刚想往下说时，就听见了奶奶熟睡的，鼾声。
辽远空阔的蓝天下，莽苍孤独的草原上，骑着骏马左右警惕的武士，静静地等待狩猎的号角。风过，起伏的草中，暗伏着深远的杀机。
一声苍凉长笛，一身披阵羽织的武士纵马当先，白发凛风，怒目凝视，拉开等身长臂弓，征矢朝着奔逃的野猪射去。
日本战国，一个东方李尔王的故事。
身穿胴甲，头戴笠帽，手持长枪，背插军旗的兵士分站两旁，中间大道上缓缓行走着一个颓败落魄，衣裳凌乱的老人。他的眼神茫然空洞，身后是正在燃烧坍塌的城堡，眼前是无所依靠的荒原。
电影界的莎士比亚，日本电影天皇黑泽明作品，《乱》。电影频道佳片有约，一月十八日晚震撼上映。
拿着遥控器正在看电视的枫若，对刚才那个老人走在两军之中的场景感到似曾相识。“跟《英雄》结尾李连杰走下台阶，周围围着军士的场景一样。哦不对，是《英雄》跟《乱》相似，因为电视说了，《乱》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作品。”看完它的预告片，枫若放下遥控器迅速跑上楼去拿了一支笔，再跑到楼下的日历处，翻到一月十八号的页面，画了个包围数字的红色圈圈。
“哥哥，怎么了？”枫若匆忙的神情让在楼上写作业的枫落心生疑惑。
“我们星期一考试，只考一天。上午数学英语，下午语文。”枫若回答奶奶的询问后，夹起了一些橄榄菜往嘴里送。
“枫落也是吧。”看到枫落点点头，奶奶就叹了口气。“时间过得真快，一学期就过去了，学费几百块钱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没了。”
“奶奶，你怎么和爸爸妈妈一样，一说起学期结束就只是想到学费已经花光，却对我们学到了什么一点都不关心。”枫落嘟了一下嘴巴，然后继续吃粥。
“今天是星期六，要好好复习不要出去玩了。一出去就忘记家。”奶奶这句话明显是对枫落说的。
“奶奶，我和同学约好了，吃完后要去他们家复习，中午回来。”枫若看看时钟，现在已经是早上八点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听到枫若要出去，枫落眼珠转了一下，可是搜索不到有什么可以外出的约定。
“枫若！”听到有人在巷口叫着自己，枫若就加快了吃粥的速度，即使碗里还剩半碗粥。枫若也顾不上夹菜。
“不要噎着了。”奶奶刚说完枫若就放下碗筷，走到门口朝他们说，“等一下！”说话的时候还喷出了一两颗粥米粒，奶奶看到后摇了摇头。说完后枫若就跑去楼上收拾语文的复习资料，而后跟奶奶匆匆道别就消失了。
“刚吃饱就跑，小心胃疼。”虽然枫落已经习惯了枫若当她不存在，但有时还是会发一发牢骚。
“枫若谢谢你，打扰你复习了。”平毅笑着挠挠头。
“没事，如果没有你们，我今天早上也是计划要复习语文。再说，这么多年的期末复习，我还没有试过和别人一起复习。”枫若拍着平毅的肩膀。枫若原以为是时钟没电池，现才知是他们早到。
“我们兄弟俩的语文成绩一直提不高，我们不能理解为什么课文总会有那么多的思想感情和表达技巧。或许所谓的主题和技巧，只是老师们对作者们的拔高，作者本身并没有想到，他们就只是在单纯的记叙一件事或是发表自己的意见。所以，还是数学好啊！简简单单的，除了数字，还是数字。”说到最后，平毅意识到是在和枫若，这个语文成绩长期保持全级第一的人，说语文的坏话和长篇大论，便感到一丝不好意思。
“有时我跟你也有同感，特别是在记下一大段一大段的中心思想。”枫若的回答超出了平毅的预计，平原则在一旁微笑着。
“枫若，这就是我们的家。”平毅略显平淡的说，然后掏出钥匙。枫若看了一下，小巷子里的房屋都是二层低矮平房。阴郁深浓的天空下，它们的表情灰暗而哀伤，如同是一个个关在囹圄里受了墨刑的囚徒，“特危房”三个红色大字刻在生着青苔的墙壁上。而墙壁的有些地方已经剥落了，被时间的秋风带走了原有的青涩，露出了老成的红砖，叠加出桑田的高度。岁月的遗忘构筑了高深的围墙，令这里的空气纠结成了烟圈般的铁丝网，弥漫不开那炽烈的怨气。屋瓦上停留着一只，摇头摆脑的鸟。
“枫若，我们进去吧。”站在枫若身后的平原拍了一下正在沉思着的枫若的肩膀。楼梯陡直而狭窄，狭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恍惚的光线，让枫若觉得自己像是行走在蜀中剑阁的栈道中。而这条巷子的名字，好像是叫做，昌陶栈巷。
“时间过得真快，已经中午了。再次谢谢你枫若，我们获益匪浅。”平毅对枫若点了点头。
“没想到你说话比我还拘谨，是朋友的话就别见外啊。”枫若刮了他们两人的鼻子一下，平毅的微笑像是解冻的花朵，但是平原的脸色悄然结霜。
“那我回家了。”枫若对他们挥了挥手，转身前行。
“弟弟，你总是这样。不要否认了，别人看不出来，难道我这个做哥哥的还看不出来吗？”平毅看着枫若转过巷口，消失在了视野里。“弟弟，别人是跟你玩的，就算是不小心打到了你，也不应该耿耿于怀啊。要像哥哥一样，心宽体胖嘛！”
“我只是不喜欢没有礼貌的人。”平原转身往楼上走去了。“我去煮饭了。”
“真是的，从小到大都不知道人家是在和你玩。不要太认真了。”平毅摇摇头，就关了门走上楼去。楼上响起了歌曲《壮志雄心》。
临近中午，天上浓云不散，行人步履匆匆，都急着赶回家做饭吃饭。枫若走过一条石板路时，还差点被自行车撞到。简单的道歉后，她就骑走了。车架后是两个空空的菜筐。座落在路边的一座被废弃的礼拜堂，外表是没有营养的蜡黄，彩绘玻璃窗已经失去了反射天国之光的高洁。透过外围的篱笆，看见的是一个干涸的门。
走过教堂，枫若就远远的看见雅娴和婉蓉的家。现在想想，自己也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去婉蓉的家，自从那晚听见了雅娴奶奶的训话之后。
在婉蓉家学习，给她们这些小女生讲解习题，有时还代写作文。听着她们讲一些不好笑的笑话，陪着她们一起笑和玩。后来则增加了琳宜，笑声中加入了冷静的话语。偶尔到来的婧妮，都会让枫若欣喜许久。吸引枫若的，不是她们的容貌，也不是她们和他之间所谓的喜欢，而是那种，自由和轻松。跟她们在一起，枫若可以玩着那曾经给他的童年上色现在却看似幼稚的游戏，将考试的压力和平时的拘谨暂时束起，尽情呼吸着空阔的欢乐。
枫若那时在想，如果有一天失去了她们，失去了这种绒暖的舒心，那么自己是否会像，长大后的自己走在中山公园，看着在风中孤芳自赏兀自哼唱着久去的童谣的秋千，和在夕阳下低头沉思却停滞不前的旋转木马一样，感到无比的失落和空虚，对前进失去了信心和兴趣。但是自从那晚以后，由于她们的家长对枫若有了偏见，而且也不准她们随便外出以免见到“坏人”，所以枫若除了在学校见到她们之外，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时光。现在想，一个月前的那种时光，说起来像是过了几个世纪一般。
见面的稀疏，让各自的心里变得荒芜。为了留住这段快乐，枫若曾想方法减少去姑姑叔叔家，还和爷爷起了小冲突，而她们也多少承受了家人的责难。此时，曾经的努力没有在心里唤起呼天抢地的哀嚎，而只是风过后扬起的一阵迷蒙的恻隐。世间如走马灯，吸引世人驻足的，是旋转灯屏上追逐换移的万象，风鬣追星来有影，霜蹄逐电去无声。里面习惯的灯火，正在静静的燃，躲在纷繁影像的罅漏。
深深地叹了口气，枫若发现自己已经在婉蓉家的门口站了有一会。枫若摇了摇头，继续前行。正在家里吃饭的婉蓉突然看见门外有人走过，几粒饭粒落寞的掉到了地上。
枫若看了下手表，离第二场考试英语考试的开始时间还差五分钟。枫若有点犯难，因为不知道要不要拿出书来复习。好像自己什么都复习到了，可是考试永远都能想出扣分的陷阱，防不胜防。回想一下，自己学习英语已经四年了，可是自今自己却不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写一篇优美的英语文章，英语成绩也是时好时坏。电视上总是在说学英语的困难，即使学了英语十年了的普通高中生也不能说他完全掌握了英语，考试学期结束了，英语也就随着书本一同被人遗弃。十年，枫若常常在想，为什么我们学习了英语那么多年，英语对于我们来说却始终是抽象而朦胧的。对英语的学习，常常是伴随着学期的开始和结束的。如今的现状，是我们自身不努力，还是英语本身的难以捉摸，亦或是教育本身出了问题，以至于出现英语高分却不能说出流利的英语的情况。
枫若拍打一下自己的脸，让自己的头脑不要胡思乱想。枫若伸了个懒腰，才想起这次是一人一桌的考试。以前的考试都是原座位不变，保持着两人一桌，而这次是模拟升中考的模式进行，好让他们尽早适应。枫若突然觉得不习惯，倒不是因为没人在旁没有了偷看的机会，而是替那些平时喜欢偷看的人感到不习惯。
“考试考试，大家快进来。”时间在枫若的思考中快速跃过，监考老师拿着试卷边走进教室边叫着还在走廊大声读着英语单词的学生。留在班里的同学看到老师走上讲台时，都加快了看书的速度，恨不得一目十行。
“好了同学们，把你们的书等与考试无关的东西放进书包里，然后把书包拿上来。”老师话音刚落，她头顶上的音响说话了。“现在是英语听力试音时间，下面将要播放一段音乐。”
老师将试卷分成四份，交给了坐在各组第一排的同学，然后同学再将试卷一次分发下去。拿过试卷后，枫若并没有像考语文那样急着下笔，而是先看了一下试卷总体的情况，特别是听力部分的试题。正在枫若皱着眉头集中精神的看着题目时，身边的几个同学已经动笔先写选择题部分了。
虽然试卷上规定的时间不到，学生不得的动笔。但是老师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要搞得那么严肃，所以面无表情，双手交叉在胸前，静静的看着台下的学生和等着听力试题的播放。
“我回去了，再见！”塞着耳机正在听音乐的枫若对枫佳他们挥了挥手，然后就转身走进了通往家的一条街。今天下午的天还是阴沉沉的，再加上期末考试后学校组织观看的电影不好看，使得枫若感到莫名的失落。一路上枫若和枫佳明镜他们一起步行回家，但是很少参与他们的谈话，只是独自听着歌，期间只是听见枫佳开玩笑的说，你还记得上次去看《英雄》吗？你的车掉链了，老师就载你回去，剩我和明镜两人把你的车修好然后再把车送还给你。你要好好的报答我们，这次考试可不能考得太好了！
走了一会，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但是枫若没有回应依旧前行。
“枫若！”肩膀被人打了一下，枫若回过头来摘下耳机，是婉蓉一个人。
“婉蓉，是你啊！对不起我在听音乐。”枫若刚要掏出装在书包里的随身听时，婉蓉却说：“枫若，不用麻烦了，我把东西交给你就行了，你看后要……”婉蓉有点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枫若，你先看一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