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正走出辛丑所居的小院时,天已近夜,已记不得吃过什么,原来祖父下了莫大的一盘棋。
大吴京郊北固山石子涯是每年重阳佳节最好的登高点,此山北临长江,南望全城,真是绝佳的远眺之地,每年一度的登高典礼也便是在此举行,往年都是由皇帝薛存孝主持祭山仪式,由辛黄齐林四公陪祭,四位皇子辅祭,祭山结束后便任由人上山,络绎不绝真是繁华景相。
今年因辛府出事,便只有黄、齐、林三公陪祭,齐国公之子齐泰来刚升任了户部尚书,主管全国钱粮财物,兴之所起,便一时多喝了几杯,却说康亲王不知在哪儿寻得了好多菊花,一般人只见过或黄或白的菊花,宫中花匠和大户人家也能有些种植了墨菊的,而康亲王却寻来许多紫菊、绿菊,百官皆称奇。
却说齐泰来多喝了两杯,齐国公见状,便命人先送他下手,又因山道本就不宽,城中百姓此时正是登山之时,本就上山容易下山难,此时更显得山道拥护不堪,众家人正奇得没奈何,却见白遇路过,认出是齐尚书,便指了条道给一众人,众人感激万分,便顺着这小道往山下走去。
这道越走越窄,只因人少,已是万幸,前面突然显出两块大事,像是一块整石从中间劈开一样,前后也就几十步远,没成想前路突然跳出一个蒙面大汗,手里拿着把宽背金刀挡住来路。
“天子脚下,你不想活了吗?”齐府家仆叫道,也是平时作威作福惯了得,还没识得厉害,没想到话音刚落,后面也来了个蒙面大汗,一身黑衣,手里也拿着一把宽背金刀,这两边大石上瞬时不知从哪儿也冒出来许多人,众家仆这才觉着不妙,想夺路而逃,可惜不管前面的还是后面的,都被那个蒙面金刀之人砍翻。
当真是兵家死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上不得上,前不得进、后不能退,众家仆大急,“你可知道我家主人是谁,名震天下的齐国公府知道吗?”
“找的就是齐国公。”
众家仆见来了冤家,忙抽出随身兵器,向往前众,不想上面飞蝗石、袖箭诸般暗器齐下,早把家丁打死个干净,齐泰来酒早已吓得全醒。
“好汉,今日奉旨祭山,不曾带得银两,万望饶恕性命,愿以万金奉上。”齐泰来说道。
这齐泰来嘴上如此说,毕竟是武将之后,本有几分胆识,只是身陷绝地,嘴上服个软以图后报。没想到那人拿着一把金刀举头便砍,齐泰来在这一个宽的绝地左躲右藏,终于还是不敌,脸上被刀背实实在在的拍中,当时便晕过了去。
就说齐国公府一直到晚间也不见齐泰来回来,阖府上下大急,上上下下全出寻找齐泰来下落,更是惊动了许多亲朋,连皇帝也下旨查找。
还是齐国公次子齐否极冷静,想到顺着山道寻找,商山派掌门齐品也带着商山派的好手跟了上北固山,一时间北固山时几十条火把组成的长蛇满山偏野游走,城中人都说皇帝祭山、祭出几十条火龙,也有百姓说是九月九用重阳,两阳相纯本是至阳之日,这引火上山怕是大非吉兆。
齐品是常在北固山走动的,因商山派在山上的黄国公别院中设了分舵,走了半夜只觉饥渴难耐,便带着齐否极到别院中休息片刻,只听别院前的老柏树下隐隐听见簌簌响声,众人不解,便拿着火把前去查看,一看顿时沸腾,原来正是齐泰来。
齐否极上前一试鼻息,尚未断气,心中略宽,忙要扶着起来,刚一抬胳膊就听齐泰来呼天抢地般的,这才知道受伤不清,好在商山派中好手也有不少懂得医道的,一查验才说是伤了骨头。
众人再不敢乱动,只好去请齐国公前来,齐国公一听症状,又请了林国公来,直折腾到天明方挪进了黄国公的别院之中。
齐国公看着林国公手扶几把,默默不语,他性子最急,再也忍不住道,“林兄,泰来这是怎么了?”
“不瞒齐兄,贤侄所受之伤与我那孙儿所受的伤一模一样,皆是骨节离错,大到腿骨,小到趾骨这般小骨,虽然没一块断、碎,却是受尽折磨。”
齐国公开始听说与林兼所受之伤一样,林兼能治,齐泰来便能治,心头略放心些,听到后面不禁心中痛彻,齐泰来乃辛府长子,寄托了齐府未来之大希望,“林兄,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这个自然。”林国公如此说时,然而愁云不展。
齐国公更是奇怪,“林兄,老弟多问一句,贤侄孙是何人所伤,可查出来了?”。
“我心中疑惑的正是此事,我为他医治了多日,仍是不能走动,但是早已醒过来,却是每次剧痛之时又晕死过去,可怜他小小年纪受这般苦楚。”
“贤侄孙既然已转醒,可否说出是何人所害。”
“说不清楚,但齐兄可知道,这是推碑手的独门手法。”林国公说道。
“推碑手?难道是辛府?”
“兼儿醒后,虽然未识得害他之人,然而他与辛府的辛正有数面之缘,他能肯定,下手之人绝非辛正,而辛府得了推碑手真传之人,只有辛正”
二公沉默不语。
齐否极过来道,“父亲,家人来报,母亲听说找到了兄长,想过来看看。”
“不用了,送回府”,齐国公大声道。
齐否极呆立当地,众人都说齐泰来之伤不宜移动,父亲却突然要把兄长送回府。
齐家人连齐品一起,拆了张床后,由家丁们抬了便急匆匆地回府去了,晨雾中的北固山依旧,松涛阵阵,秋意正浓,满山的树木或黄、或红,有的仍然保持绿色,一缕晨光照在远处山凹之中,溪流汇成的小河虽然不深却很宽,在晨光照耀之下波光粼粼直往江边游去。
林国公站在别院门前目送黄府之人离去,听见背后有脚步声,回过头来正看见黄国公。
“黄兄,为何不解释一番。”
“林兄高智,已看来齐兄之疑心了!”
“看出来了。”
“林兄是否也疑心林兼也是我派人所伤。”
“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