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津英笑道:“我娘前些日子,不知怎地突然想起过世的伯母,说当年她曾跟伯母订下儿女亲家,约定等叶世妹满十八岁时,叶家嫡长子便要娶叶世妹为妻。算了算日子,叶世妹今年该满十八岁了,我娘便催我在年前找叶家履约,并命小侄跟世伯致谦,我娘说,伯母过世得早,自伯母过世后,叶陈两家少有来往,是以竟忘了当年与伯母的约定,是她的错!他日,她必亲自向叶世伯赔礼道谦,家母说,她虽是女子,却也知道言出必行,既与伯母定下儿女亲家,就必定履约。”
陈津英无视叶继卓父女的惊讶,继续道:“叶世伯,虽然家母失误忘记与叶家的婚约,但家父家母却是极为重信之人,为显诚意和谦意,在小侄来之前,已经退了与盐景王家的婚约,家父家母亲自上门去道谦解释,并赔了王家一间绸缎庄。还望世伯莫要怪我们履约来晚,好在叶世妹仍在十八岁这一年上。”
叶继卓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那些年,他一直忙于剑宗事务,极少与妻子温存闲聊,是以从未听死去的妻子提及此事,但江陵陈家是武林三大世家之一,不管是财富权势都不可小觑,与叶家更是门当户对,断不致因为贪慕叶家的权势财力而胡乱编造。
何况盐景王家也是武林世家,与陈家门当户对,为了履约,陈家却退了与王家的婚约,并赔了铺子,足显陈家诚意。虽然妻子早已过世,但他却对此盟约深信不疑,毕竟若不为履约,陈家绝不会冒着得罪王家的风险悔婚,再说他此刻已不是剑宗宗主,陈家也没什么可图的。
“贤侄……此事,不瞒贤侄,你伯母并未跟我提过,世伯很惊讶,不能马上答应你这门亲事,你得容我查一下,若真有此事,我们叶家也绝不会悔婚,必定履约。”
“爹!”叶千千自然不依,她的心思全在师兄闻人澈身上,怎么可能嫁给陈津英!“哪来的什么婚约,必定是陈津英来诳骗我们的。”
“你闭嘴!”叶继卓轻喝:“陈家是三大世家之一,诳骗你有何用处?何况陈家已经退了与王家的亲事,损失极大,若是诳骗,未免得不偿失了。难道为父堂堂七尺男子汉,还不如陈家夫人一个女子重信守诺吗!好了,此事,我们回客栈再说。”
“爹!”叶千千连连跺脚。转向闻人澈:“师兄,你快劝劝我爹!”
闻人澈道:“半年前,陈家与盐景王家订亲,此事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既然陈家将这门亲事都退了,此事应该不假。既有婚约,原就应该履约,你让我怎么劝?难道要劝师父背信弃约?”
陈津英脸色难看,以退为进道:“世伯,此事虽是家母忘记在先,但若叶家不愿承认这门亲事,小侄绝不会厚颜无耻的赖着叶家。”
陈家毕竟是三大世家之一,陈津英退婚后一腔热情的来提亲,叶继卓自然不能拂了他的面子,眼看着女儿泼他冷水,忙道:“千千不懂事,说话口没遮拦,贤侄莫往心里去,你放心,世伯纵横江湖这么多年,绝不会有约不守的。此事咱们回客栈细说,陈贤侄,请。”
叶继卓客气地带着陈津英回客栈。叶千千流着泪看向闻人澈,却听叶继卓回头轻喝:“千千,跟我回客栈!”
叶千千抹抹眼泪,不舍地看了闻人澈一眼,追上父亲。
闻人澈看了姜冬竹一眼,冷哼一声,进去。
姜冬竹摸摸鼻子,灰溜溜跟进去。无尘则捏捏袖袋里的玉簪,去找冰雁去了。
姜冬竹一声不吭、宛若受气的小媳妇似地站在他身旁,秀眸死死地盯着他。直把闻人澈盯得看不下书,将书往桌上一丢,倚向椅背,睨着她。
姜冬竹冲他干笑两声,道:“我一直以为少主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闻人澈看她:“……”
“现在觉得少主其实也不是什么仙草,就是棵凡草。”
“……”
姜冬竹见他还是不说话,无趣地道:“少主,男人不能这般小心眼,我不过是昨日一时失言,惹你不爽,今日又一不小心忘记少主的话……而已,你瞧,我今日都穿了这件衣服来讨好你,可见我多有诚意道谦,你不能这般小心眼……事实证明,你确实是对陈津英耍了诡计的,不然陈家绝不会退了与王家的婚事,来向叶千千提亲,虽然你做得天衣无缝,可是,你却说过要让陈津英娶叶千千,阴谋显而……易见,呃,少主,别用这种目光看我……”
闻人澈睨着她,良久,不疾不徐地道:“你说对了,是我逼陈津英与王家退婚娶叶千千,如何?”
姜冬竹愣住,好一会儿道:“呃,其实我真不能如何,我只是替陈津英可惜,叶千千真配不上陈津英。”
“冬竹,你还是想得太简单了,陈津英平时确实是个行侠仗义、沽名钓誉的少侠,但他毕竟是陈家长子,家族利益比什么都重要,只要于陈家有利,莫说是娶叶宗主之女这等好事,便是娶个贫家女子,他都愿意。”
姜冬竹沉默不语。
闻人澈盯着她道:“冬竹,我是第一次见你这般坦护一个男人!”
姜冬竹低声道:“我并非有意坦护,你不必这般大的醋意。”
“原来你知道我心里不舒服?”闻人澈冷冷地道:“冬竹,你要记住,你是我闻人澈的女人,就不该惦记其他男人!”
姜冬竹小嘴一扁:“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少主,咱们都是行走江湖多年的人,自然是四海之后皆朋友,是不分男女的。”
闻人澈冷彻的眸子淡淡扫了她一眼:“出去。”
姜冬竹:“……”欲言又止,转身出去。
身后却传来摔碎茶杯的声音,听得出力道很大,声音很响。
她抽了一口气,唉呀,这个男人不仅心眼小得跟针鼻似的,这脾气也相当大啊!她身体僵住,顿足,在门口站了片刻,然后转回身来,走到闻人澈面前站好,瞪着他。
闻人澈缓缓抬起眼皮。
姜冬竹迎着他的目光瞪视他,半晌,她双手按在书桌上,身子前倾:“闻人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