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看来你果真对这里没有半分留恋。”
李斐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沐小冬。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听起来,不知为何,竟有几分彻骨的哀痛。
哭?
哼,她只在在意她的人面前落泪,若是在不在意她的人面前哭,就算她掉了一面盆,一池塘的泪,又有何用?
“我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些什么,只要你到了大行皇帝身边,多多给你那个宝贝弟弟写信,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把你接回去。或者,如果龙昊天回来了,你就多多向你的夫君哭诉,告诉他,你被大行皇帝折磨得有多惨,有多痛,你在大行有多么生不如死!”
沐小冬微微一愕,抬起头道:“你想挑唆大行和大周开战?”
李斐面露赞叹,犀利的黑眸微微一眯。
“小媛儿,看来你不像我先前想象的那么笨,只要我的目的达到,我自然会把解药双手奉上。”
“行!可我只会给我弟弟写信,不会写给龙昊天。”
“为什么?”
“我们和离了,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李斐,若你不能答应我这个条件,我宁死也不会帮你!”
“和离?为什么?我没听说他给你下休书……”
“不为什么,总之我不愿意再和他在一起,李斐,你应该明白的,他和你是一样的,你威胁他是没有用的。”
确实。
李斐眯起了眼睛,冷冷看着沐小冬,他和龙昊天交手不下十年,龙昊天确实不会为了一名女子轻举妄动,甘愿犯险。
反倒是宋清媛的弟弟宋清海,这些日子一直发了疯般寻找自己的姐姐,上钩的可能性还比较大。
“好,我答应你。”
沐小冬冲李斐点点头,不再说话。
既然他觉得她对他还有利用价值,那么,在他的目的达成之前,他就一定不会让她死。
既然他利用她,有一定非达成不可的目的,那么,无论她如何痛苦哀求,他也一定不会给她解药。
既然如此,无话可说。
沐小冬转了个身,在离李斐最远的墙角躺下。
自从她产下晟儿,搬进御荷园,她已经快三个月没有在东宫的地板上睡过觉。
真冷啊,真是冷,这里的地板永远冷冷冰冰,就算铺上了再厚的毯子也不会温暖。
李斐站在沐小冬身后,看着她背对着他的身影良久,阖上眼眸,将眸底奔腾翻涌的一切情感掩埋。
“小媛儿,你马上就要离开大筠了。”
“我知道,什么时候?”
“不用你等很久,就在后天。我会亲自带你离开大筠。晟儿留下。”
后天,原来日子过得竟然那么快。
沐小冬咬紧下唇,不让李斐看到自己眼角有止不住的泪珠缓缓流下。
人非草木,在大筠的这段日子,点点滴滴都已经融入了她的心头。
晟儿,李重,皇后,甚至这个该死可恶的李斐!
自从她穿来这里,她从未曾有过这样的感受,大筠的后宫给了她另一种别样的心悸,别样的温暖。
那种久违的亲情,那种久违的温馨,这是她在龙昊天府上从未曾感受到的。
她不仅在这里有了自己的骨肉,晟儿,还有了一个对自己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皇后,皇后给她的感觉简直就和她的亲生母亲一模一样。
天知道,她到了这里,有多想念自己的母亲,这么多天来,她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皇后像她的母亲,李重好像一个温柔体贴的大哥哥,而李斐,真该死,她本来觉得他人很不错。
大筠的后宫,真的很像一个家。
像她遗落很久,在内心渴望了很久,怀念了很久的家。
在之后的两天里,沐小冬很快翻阅书籍了解了大行的概况。
大行皇帝虽然年近六十,但也曾驰骋沙场,叱诧风云,也曾经是战场上的一员悍将。
但随着他渐渐沉迷酒色,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就像一棵当中被蛀空了的大树,渐渐腐朽。
他有四个儿子,大儿子相貌俊美,文武双全,可惜天性风流,在府里养了成百上千的侍妾,掏空了身子,已经在床上卧病两年,起不了身。
二儿子纯属武夫,对朝堂之事毫无兴趣,整日驻扎边疆,开疆扩土。
三儿子腿有顽疾,不能站立,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很少见人。
据说他相貌极为丑陋,青面獠牙,有如恶鬼,平日里一直用一张银面具遮着自己的脸。
四儿子更夸张了,居然嗜好南风,在家里养了无数男宠,人数和他大哥养在府里的姬妾数目不相上下。
四儿子也有病,身体虚弱,不能久立。
这一大家子都是什么人啊?
二日之期转眼即过,李斐就如同他自己所说,亲自带沐小冬到了大筠。
随行的还有李重,黑木,一干人等。
离京的时候,沐小冬看到皇后一人站在城外,眉心紧蹙,俏丽的容颜愁云惨雾。
不光是沐小冬把皇后当成了母亲,皇后也把沐小冬当成了自己的亲身女儿。
两人谁也没有料到,李斐竟然会毫不犹豫,像送一样礼物一般把沐小冬送给好色的大行皇帝。
皇后当然理解不了。有很多事情她都并不理解,就好象她不知道晟儿居然不是李斐的儿子。
小媛儿其实也并不是她真正的儿媳。
大行皇帝大寿,美女如云,美酒洼酿珍馐百味摆满桌子,大臣、亲王都来了。各国使臣,各国权贵,送礼的,巴结的,逢迎的,该来的不该来的,统统来了。
因为大行皇帝今年是六十大寿,而在这个世界,尤其对皇帝来说,六十已经是高寿。
所以宴会举办的十分热闹,筵席当中莺歌燕语。
一阵锣鼓声后,喧哗声音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投到了这块露天黑幕上,知道轮到歌姬开始献曲了。
接着锣鼓偃去,琴声响起,而跟着忽然加进来的笛声则将众人一下子就带进了曲声中,那势如宣泄的笛声完全将人们的心抓住,还未等喘过口气,琴声渺渺无迹,断续的笛声响起,在众人视线中,黑幕缓缓落下。三米多的高台,上面放着一把很高的高脚椅,没有椅背。背衬一棵树冠茂密,形状主干扭曲的古树,配合着古树的形状,由上到下挂着小灯,外罩红色轻纱,晕黄色的光芒洒在看台上,梦一般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