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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灰白残像(2)

虽然排除了她们的嫌疑,不过严铮却陷入了更大的困惑,没有任何嫌疑对象,尸体没有遭受侵犯……没有任何有效的线索。

两个女孩神情落寞地回去了,严铮能够体会到她们内心的巨大不安和痛楚。

“蓉蓉。”严铮叫住了表妹。

秦蓉蓉扭过头问:“干吗?”

严铮干涩地说:“今晚下班之后,我请你吃饭。八点,金汉斯餐厅。”

秦蓉蓉知道表哥是想帮自己缓解情绪,她应声说好,然后离开了。

秦蓉蓉看了看时间,然后叹了口气。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她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却看到了风风火火赶到的表哥。

他笑眯眯地坐下,说:“你已经到了啊,不过我也没有迟到。”

秦蓉蓉伸手把手表给他看,说:“你还真是敬业啊,什么叫没有迟到?你已经迟到一个多小时了。”

“不会吧。”严铮伸手一瞧,“我的手表上显示是八点啊!”

秦蓉蓉不相信,她拿过手表,上面的时间确实是八点无疑。她一向只看手表,手机上的时间她从不设置,但是经过证实,她的手表确实是走快了一个多小时。

“你自己的手表走快了,还错怪我。”严铮喝了一口咖啡。

秦蓉蓉自言自语道:“我的手表一向没出过这种问题啊,怎么会突然走快了一个多小时呢?”

“一个多小时”这几个字像是一股电流瞬间流过了严铮的脑海——他突然注意到了一些细节。

降符丁岚又一次悄悄潜进了文体部的排练室,她只开了一盏灯,便开始练习。她是文体部新进的成员,为了下个月的舞蹈演出,她必须努力排练。

高强度的练习让处于疲惫期的丁岚很快就累了,她准备出去洗一把脸,提提神。她听说最近很多女学生莫名被袭击,作案人在她们身上留下伤痕。

她有些害怕,不过为了继续练习,她还是强忍着恐惧去了洗手间。好在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回到排练室,她正准备继续练习。突然,她的瞳孔猛地放大,因为在这面大镜子里,她看到了一个在暗处的模糊的暗影,她本能地扭头,接着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之后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小刘耐心地提出最后一个问题。

丁岚虚弱地坐在椅子上,她的左臂被缠了绷带,“没了。”

小刘耸了耸肩,把笔录递给严铮说:“和之前一样,没有什么突破。”

严铮拿着一沓被袭击女孩的笔录,悻悻地说:“回局里。”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严铮反复翻动着那些笔录。虽然不是什么人命大案,不过总是出现这种事件,确实让他很头痛。加之盗尸案没有任何进展,而且中途又冒出一起神秘的杀人案,这些事情在他的脑袋里纠缠,让一直保持清醒的他陷入了混沌。

他将头微微探出窗外,风硬生生地打到他的脸上,让他着实清醒了不少。

“怎么,脑子不够用了?”小刘在一旁打岔道。

严铮没有言语,他突然感觉自己陷入了一股迷雾中,他一直在寻找——寻找那个散发出雾气的源头。

刚刚进公安局,接待科的小王便神秘地将一张符咒贴到了严铮的头上。严铮还没有弄清发生了什么,小王便开始学着电视剧中茅山道长的样子念起了咒语。

严铮觉得好笑,他扯下符咒,一下子贴回小王的额头上说:“别在这发神经了,还玩这种把戏。”

小刘一下子来了兴趣,说:“小王,你哪里得的这符咒?”

严铮严肃地说:“喂,我跟你们说啊,不要在这里宣扬封建迷信!”

“什么迷信?你懂什么,这可不是简单的符咒,这是降符!”

严铮不禁一愣,“什么符——降符?”

“一看你就是外行了,现在女孩子们可流行‘下降’了,这其中最令人着迷的就是‘情降’了,据说只要得到爱情降的符咒,然后按照指示做,就能够永远抓住男人的心。”

严铮哼了一声说:“无聊!”他扭头问:“小王,这东西哪来的?”

小王说:“早晨的时候,接到报案,说是有一个地方正在从事封建迷信活动。二队的人去将他们抓了个现行,是一个自称凤婆的老婆子在卖这种用于下降的符咒。据说这东西很灵验,所以很多女人都去那里求呢,生意相当火暴!”

严铮突然来了精神,他叫上小刘说:“走,去会会这个神秘的凤婆。”

迷踪秦蓉蓉发现邵婷自从和吴越分手后就不对劲了,她总是半夜莫名地被惊醒,醒了之后总要朝枕头下面摸一摸,那下面仿佛藏着什么东西。

而且秦蓉蓉还发现,最近邵婷嘴里总是念念有词,像遇见了什么喜事一般。昨天下午,她又收到了一个神秘的包裹,秦蓉蓉问她是什么,她笑而不答。

这个时候,邵婷应该去洗漱了,秦蓉蓉小心翼翼地下床,朝她的枕头下一摸——空的。难不成她把那个东西拿走了?不容她多想,就听到邵婷回寝室的脚步声,她匆匆爬回床铺,佯装熟睡。

邵婷出门的时候甚至没有告诉她一声,秦蓉蓉一时好奇,便穿了衣服跟了出去。

像是要甩开谁一样,邵婷绕了好久,又绕到了学校后面的村子。秦蓉蓉十分困惑。邵婷穿过村子,过了河堤,进了一间废旧的小屋。

秦蓉蓉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出来,便凑了过去。虽然这屋子窗户上的玻璃全碎了,窗户却从里面被人用纸封住了。她小心地戳开一个小孔,透过那个小孔往里看。

那个瞬间,她突然感觉被一股诡异而庞大的力量扼住了喉咙——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看到这么恐怖的景象,这么恐怖的秘密竟然被她给撞见了……

没想到严铮只是假装严肃了一下,这个凤婆便将一切全盘托出。

她说,这些降符来源于让人望而生畏的“降头”,所谓降头,很像过去的蛊术。它有各种分类,她也不甚清楚,她只是利用人们好奇的心理,对降头术加以修改,就变成了降符。

来她这里求降符的人一般分为三类,除了为钱财和人命,最多的就是求保住爱情的,其中情降中最恐怖、最变态、价钱最高的就是“桃花降”。

所谓桃花降,就是让被下降者能够永远喜爱下降者的一种“降法”。首先要拿到被下降者的生辰八字,然后用下降者自己的鲜血做引子,然后必须集齐十八个女孩子的鲜血,她们的生日必须全部在阴历七月,最后,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一具同样是出生于七月的女孩的尸体。

下降者必须穿着特定的袍子,将集齐的鲜血洒在尸体上面,将求到的符咒点燃,然后虔诚地念出自己的愿望。如此一来,便能够借助女尸和鲜血的力量让那个被下降的人永远喜欢她,爱她,臣服于她,不离不弃。殊不知,这些虚幻的希冀下却是彻彻底底的封建迷信,无论它们披着多么精致华丽甚至是诱人的外衣,仍旧无法掩盖衣服下面散发的恶臭。

只不过,仍有很多陷入情感旋涡的女人络绎不绝地来请降,为了让自己喜欢的男人永远留下来,她们宁愿选择一试,却只能在迷信的旋涡中越陷越深。

“女孩的鲜血,女尸?”严铮不禁愣了一下,他的脑海中像是过了电影一般闪着各种情节。突然,他猛地意识到什么,夺门而去。他跑到办公室,将那一沓笔录翻开看。他越看越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在这些资料中发现了一个秘密!

“或许,玄机就在这里!”

桃花降“小刘,能不能再开快点?”严铮焦急地催促道。

他刚刚接到了表妹秦蓉蓉打来的电话,她像是受到了惊吓,说让他快点过去。

严铮感觉自己正在一步一步接近真相,只是当所有的线索一起涌上来的时候,他突然有些措手不及。

车子开过阳陵村,严铮和小刘下车过了河堤,便看到秦蓉蓉迎了过来,她脸色惨白地说:“你们快去,快去,邵婷她……中邪了!”

中邪了?

严铮没来得及多问,立刻顺着她说的地方找到了那间小屋,像是要打开一个未知的世界。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尸臭扑了上来。

严铮和小刘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眼前的一切如此真实和恐怖——邵婷穿着一身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奇怪袍子,像是电影里的巫婆。屋子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浓浓的尸臭从里面泛了出来,让站在门口的他们一阵干呕。那具腐烂的尸体上面被洒了一层刺眼的鲜血,上面还有一张没有燃烧干净的纸条,应该就是所谓的降符。

邵婷一见严铮推门而入,她念念有词的嘴巴突然闭住了。她没想到这一切会被他们看到。秦蓉蓉从严铮后面走了出来,她用一种近乎怪诞的眼神盯着邵婷,这个昔日的好友此刻竟是如此的恐怖,如此让人不可置信。

风从某个角落吹了进来,撩起她沉重的袍子,她像是一个即将谢幕的小丑,格外滑稽。

严铮拉着邵婷离开,邵婷如梦初醒地挣脱着,她歇斯底里地叫着:“让我把桃花降下完吧,求求你们了,这样,吴越就能够重新回到我身边了!”

在冰冷的审讯室,邵婷承认了一切。那个神秘的袭击者就是她,因为她是体育系的,所以击倒一般的女生根本就不成问题,这也让她能够顺利地偷到尸体。

男朋友吴越变心了,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虽然表面上伪装得很好,不过内心却极度痛苦。她想要吴越的爱,想要吴越只属于她一个人,永远永远地只爱她一个人。可是事实恰巧与此相反,吴越越来越讨厌她的自私、任性和无理取闹,最后和她分手了。

和吴越分手后的邵婷陷入了一种对爱情的偏执中,她要让吴越重新喜欢自己,重新占有对方。所以她听信了一个朋友的话,去凤婆那里求了一道能够让自己的爱人专心的“桃花降”。

从那天开始,她便按着求降的指示来获取鲜血。因为她学习成绩不错,所以一直负责学校后勤的兼职工作,能够对所有女生的信息了如指掌。她挑选那些符合要求的女孩,选好时机袭击她们,割一道伤口只是为了收集血液。恰巧求降必须用自己的血液作为引子,所以她成功“潜伏”进了被袭击者的行列,从而摆脱了作案嫌疑。

因为阳陵村挨着学校,所以她能够准确掌握村子里的丧葬情况。恰巧此时村里有一个年轻女子下葬,这让邵婷觉得机会难得。虽然没有盗尸的经验,不过凭借着体育系的功底,她还是成功弄到了那具尸体。

就在她快要完成的时候,在某次袭击一名女生时竟然被白璐撞见,她们争吵起来,她害怕白璐泄露秘密,一怒之下将对方杀害了。

至此,所有的事情都清晰明了。在这滑稽而让人背后发凉的故事里,封建迷信再一次充当了愚昧欲望的帮凶,即使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邵婷,在面对情感的纠纷时还是会向那些无稽之谈求助。

秦蓉蓉是在一个周末去看望邵婷的。这个曾经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女孩最终受到了法律的制裁,在疏而不漏的天网下,容不得任何罪孽。等待邵婷的,是法律的严惩,她绚烂多彩的生命终于要在这铅灰中写下句点了。

或悔恨,或自责,或解脱,或淡然接受,都不再重要了。为了爱情,她可以奋不顾身,但在这过程中却走上岔路,甚至不惜杀人。

秦蓉蓉从监狱里出来的时候,严铮早早等在那里了。

回去的路上,秦蓉蓉突然问道:“关于邵婷杀害白璐的事情,我还是有两个疑点。”

严铮突然来了兴致,笑道:“说来听听。”

“根据你所说的,如果邵婷是杀人凶手,那么第二天移动尸体的人也肯定是她,可是在你说的时间段里,她确实和我在一起啊!第二就是,如果她是凶手,原本可以把尸体藏起来的,为什么要再次移动尸体,引起你们的注意,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严铮听到这笑了起来,“你的心思还挺缜密的嘛,既然你都问了,那么我就给你解答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说:“其实这些都是邵婷设计的障眼法。

“关于第一点,白璐被害,你们两个确实都有嫌疑。作为她最亲近的舍友,你们朝夕相处,在时间和动机上肯定会比别人嫌疑大。所以白璐死了,我肯定会先调查你们两个,但是如果你们都有不在场证明,那么我就得转方向了。

“就像邵婷所说,她当时杀害白璐仅仅是出于一时恐惧,怕白璐泄露自己的秘密。事后她发现一旦我们介入此事,肯定会怀疑到你们头上,而此时你也没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邵婷很聪明,她显然预测到了我的动作,所以成功地给我设下圈套。

“而她之所以再次移动尸体,是为了制造她不在现场的证明。

“当时她只是把白璐藏在堤坝下面,第二天早上才移到了草坪上。她知道我肯定会注意到睡莲,并以此判定凶手是在早上八点左右移动的尸体。因此,她将你的手表调快了一个多小时,她知道你很信赖手表,所以约你出去逛街。在下车的时候她故意让你注意时间,是为了日后作证的需要,你当时看到八点半实际上已经是九点半了,她成功地利用这个让你们互相做了不在场证明,即八点的时候,你们没有时间去移动尸体,自然,凶手就不会是你们了。”

秦蓉蓉不禁为表哥的缜密推理而心生赞叹,她又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还记得那天晚上我约你吃饭吧。我明明准时到达,你却说我晚了一个多小时,我猜想有人刻意把你的手表调快了,能够做到这点的只有邵婷了,所以我从这个细节上开始怀疑。恰巧此时我们抓住了一个搞封建迷信活动的老太婆,从她口中得知了很多重要信息,加上你的及时联系,此案才能迅速告破。”

秦蓉蓉没想到这三起看似毫无关系的案件之间,竟然内藏这么多联系,这不得不让她对表哥的能力更加佩服。

她突然问了严铮一个问题:“你说,那些符咒真的管用吗?女孩子们还是很信这个的。”

严铮笑笑说:“如果喜欢一个人,那么就要真心地为他付出,让他自由,而不是像邵婷那样,极度嫉妒和占有,那样两人最终形同陌路。所以她这并不是爱,那些所谓的桃花降也不是为了爱,只是一种自私的占有,仅此而已。”

秦蓉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你又在这里充当哲学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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