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清对这小妖还是蛮有几分印象，毕竟是在淳化寺地牢见过，也知道她逃走了。
“这小妖……曾向我求情，说是不愿搅合进赤灼之事，我还征询过你的意见。”言诺对十清道。
不错，十清虽然记忆模糊，但还是记得还未恢复记忆的言诺曾旁敲侧击过她的看法，她没放在心上过。
“那她怎么又掺和了？杨玉的经历就那么感人肺腑？我怎么看不出来？”兰娜欣嘟囔这划动“书世录”，觉得必然录了黄雀生平。
“书世录”光华转动，浮字皆以圆球轨迹环绕。
“每个人都是由过去现在和未来组成，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自然是过去决定的。”言诺苦笑，“感同身受，恐怕是有相似经历，是可怜之人。”
十清嘴角扯了扯，有些讥诮，这是世人都明白的道理，可理解归理解，做什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就如他欧阳珩一般，说言诺对他没有恨意，那也太过虚伪。
“无趣，见怪不怪。”兰娜欣看着“书世录”显示的内容，手撑着脸，指尖轻点面颊，染成嫣红色的指甲显得她颇为残酷。
黄雀之事还得从数年前说起。黄仁出生书香世家，可惜家道没落，于适婚年龄娶了一名女子。夫人貌美，被纨绔子弟看上，强纳为妾，玩够后又被抛弃，郁郁而终。黄雀当时是夫人真爱之物，有灵识，但尚未修成人形，便在一旁将夫人的痛苦尽收眼底，立志报仇，后遇赤灼助她修成人形，为夫人雪恨……
按理来说，黄雀之事也就没了，但有转机，就在十清二人离开黄家的第二天，黄雀得知了一个真相，就是在纨绔子弟欲纳夫人为妾时，黄仁怕得罪权贵，主动送上了夫人……昔日视若亲父之人是害死夫人的罪魁祸首之一！黄雀心碎，怒杀黄仁，被和尚捉拿进了地牢，逃脱后，一开始混进了奴隶商队中，还在东市遇见过十清，只是长安鱼龙混杂，十清未将她认出来也没注意……同情杨玉，应该是因为都是遇上薄情之男了吧……
至于火神之毒，乃是黄仁一次重病，黄雀为救他前往明城求药，偶遇东方炽俢所得，可惜只得毒药，未得解药。
“东方炽俢，‘书世录’除名，‘疯猫’干的，可不别赖我。”兰娜欣摊手，“东方炽俢为了除名可是费了老大劲跟‘疯猫’交换。”
叛天之神东方炽俢乃是欧阳珩挚友，萧成华师父，与兰娜欣也是旧识……也不知道此事与赤灼有无关系。十清阖眼不语，片刻后吩咐道，“娜欣，托你往明城一趟，帮我求解药回来后再往峦城。”
兰娜欣应声。
“言诺，你依原计划往杨戬那去吧。”十清对言诺道，暗中瞥了眼兰娜欣，“路上小心，安全到达后别忘了给我回信。”还是希望兰娜欣能帮着送一程，免得路上出事……只是……
言诺微蹙眉头，还是点头了。
十清看向银合，“银合还是留我身边助我。”
银合迟疑了一下，“那我独自一人的话，还是呆在‘雪都漫’么？”
“那你来我身边吧。”十清也觉得将他一个安置在“雪都漫”并不妥当，不管怎么说，银合的任务怎么看都不仅仅是帮她忙，更重要的是监视她……“在府中暂时当个小厮，或者化成宠物也可，委屈了。”
银合咧着嘴，挠着后脑勺，就算大家早就心知肚明，他还是有点尴尬，“怎么会……那我化作小厮跟着吧。”
“赤灼之事，仙子什么打算？”言诺担忧地看着十清，他还是觉得十清一人无法应对，放心不下。
要说打算，实则十清也难说什么，既然是赤灼相约，她觉得他会定命题，来引她相斗，并且这个命题不会涉及他最终的秘密，而是旁的无关之事，以此让双方下足够的赌注，原本以为是火神之毒，没想到事有蹊跷。而且攘外必先安内，她眼前事务也不少，虽不知是否与赤灼有关吧。
十清沉思之时，门被敲响了，她抬头一望，三妖仙都隐身后，才淡淡道，“进来。”
“莲娘，有客人找。”一名小厮打开门，唤她。
十清一怔，此刻天色已晚，虽不至于已到睡时，但也过了上门拜访的良辰啊！更重要的是，她在长安认识的不过兰娜欣一人，还有谁会上门来寻？难不成是赤灼手下萧成华之类的？说曹操曹操到？
“那位郎君还托我莫要告知老郎君与芹郎。”小厮补充道。
“怎么？”十清定睛一看小厮眼眸，见他眼神迷蒙，应该是被迷了心窍，但过会儿就醒。她深吸口气，有点怒意，拂袖前往正堂，小厮也没跟上，而是转头回了他自己房间呼呼大睡，相信第二日就忘光昨夜之事了。
十清到了正堂，里面只点了正中靠北坐床两边的灯，烛火在寒风中摇曳，灯光像撕开黑色幕布的一双手一样，照亮小小一片地，和一名身披暗红斗篷的男子。
在男子缓缓转身的一刹那，十清愣住了，心更是差点停止跳动，“赤灼。”她的声音即便在死寂的夜里也几不可闻，像怕了稍微大声点，眼前人就将如云烟消散。
虽说前几日就在地牢见了一面，但那时众人都在，何况言诺危机，她来不及多想他们两人之间的事，现在单独相处，各种思绪顿时乱串，她脑子里一团乱麻，地牢里的冷静一点都没了。
赤灼脸上浮起恍若冰刃般的笑意，里边爱意与杀意并存，思念与决绝共生，欢喜与悲哀相交，竟是复杂的无法理解……也许他的存在就令人难以理解吧。
两人相对无言半晌，十清才微微开口打破局面，“你……来做什么?”话一出口，她都不敢置信，自己居然会如此冷漠。
赤灼束发的狐面金冠在烛光下相当耀眼，却比不上他眉目间一缕愁绪带来的风华，“我约你来长安，自然有命题给你，能拖着你，总比叫你继续乱搅合好吧？”
看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了。十清苦笑，他就打定着拖着她不要给他惹麻烦……她叹气一口，等着他的题目和赌注，如果这赌注不够她动心，她也不会答应还陪他玩，否则天庭不会放过她。
“什么题？”
“江采萍，若你能说动江采萍不再与李隆基在一起，离开皇宫再也不回去，我便跟你回去，并且交代出一切，仍你们处置，相信我交代的东西天庭会很感兴趣，反之，我要你归天，以及你不得再通过任何手段保护言诺。”赤灼冷冷道，“当然，你也可以反悔拒绝这个赌约，但我想你应该不会蠢到认为一直以来我没你不行的地步。”
这种事，她当然知道，赤灼需要她牵制天庭？可笑，只是用她要比别的途径方便些，根据萧成华、倾峦两妖的“书世录”记载，不少人也知道他对她的心思，为了立威，他也没放过她的打算。
往昔碧水苑的日子还历历在目，灼热的目光恐怕再有几百年也无法忘却，那就像炮烙之刑一般，在她心上留下一个轻轻一触就痛的疯狂的伤口。
如果这么简单就能让赤灼放弃，她何乐不为？至于言诺……
十清一笑，恍若春风拂柳，“我答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