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片子，刘云波长长舒了口气。但很快，他又问了自己一句：这件事真的画上句号了？正问着，电话响了。他放慢脚步，心神也随之放慢。这个时候谁会来电话？一定是刚看完新闻的人！他再次提示自己，要慢，要稳，不要急。
他拿起电话，里面传出老首长的声音：“云波，是我。”
刘云波赶紧答：“老首长，你好！”
老首长：“追悼会开完了？”
看来老首长也是刚看完“南岭新闻”，他有些感动，老首长竟如此关心他和南岭。“老首长呀，你也看了南岭新闻？”
老首长：“我不看行吗？我不看都不知道南岭发生爆炸案了。”语气充满埋怨。
刘云波：“我没告诉你，是不好意思太打扰你！”
老首长提高了声调：“你不是怕打扰我。你是又在装能耐，认为不管什么，自己都能解决。”
刘云波辩解：“老首长，你批评得对，我是装能耐。您老身体好吧？”
老首长：“别打岔。你说，这么大事都不说，是看我没用了？”
刘云波吓一跳，赶紧回话：“您老还不知道我？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是真的害怕打扰你。调查组来的第二天，我很想给您老打电话问安，可是，我还是怕打扰你，就没打。”
没等他再往下说，老首长打断他：“陈书记给你找麻烦了吗？”
刘云波愣了一下，老首长怎么突然这么问？他有点迟疑地回答：“陈书记？没有。他上午还送了我一幅他自己的书法。”
老首长：“上面写什么了？”
刘云波：“是一首苏东坡的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老首长：“他是什么意思？他说的‘庐山真面目’是什么？”
刘云波：“不知道。他劝我对事情要跳出来思考。”
老首长：“这个人阴阳怪气的。”
刘云波：“他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让我避免了一次错误。”
老首长哼了一声：“算他还识相。”
刘云波问：“您老那里听到什么风吹草动了？”
老首长不满地责怪他：“都啥时候了，才知道问我一声？”
刘云波赶紧低头认错：“您批评得对，批评得对。”
老首长：“你和那个一石厂的关系表就放在我的桌上。”
刘云波这才真正地惊了一下。但他还是镇定下来，问：“什么人这么在意我？”
老首长反问：“你想呢？”
刘云波：“我来南岭四年多，做事低调，自认为没有树死敌。陈书记那里的关系我十分注意维护，平日里，少有分歧，多是一致。”
老首长那边忍不住呵呵笑了：“你呀，刘云波，自以为没树死敌。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死敌？”
刘云波：“我来后，南岭老班子的人都没动，一些七大姑八大姨的案子，也都得过且过了，基本上是一碗水端平。”
老首长：“一碗水端得平吗？你得过且过，各摸两下，也就会连带着各打两下。有人嫌你摸轻了，也有人嫌你打重了，端得平吗？其实，你两边都得罪了。哈哈，刘云波，你在南岭不是没树死敌，你是树敌众多呀。”
刘云波想着说：“若没有这场爆炸事件，南岭在全国算得上太平疆域吧？虽说受条件所限，经济发展不太快，但是我来后，GDP两年上一个点，成绩还说得过去吧？”
老首长骂他道：“你这叫扶不上台面。你这个臭老九呀，让你到地方上锻炼锻炼，锻炼什么你还是不明白！十多年前，你在旧城当市长，那个GDP还一年上一个点呢。结果养出个张什么，挖走你几千万的财政。你还GDP么？那时的几千万，开玩笑，现在的几个亿吧？要敛财，搞短期行为，是你刘云波要的吗？不是，我了解你。不敛财，你把那个GDP搞得那么高，给谁搞的？不就是给那些想敛财的人搞的吗？一部分人敛到了，就必定有另一部分人没敛到；有一部分人敛多了，就会有一部分人觉得敛少了。没敛到、敛少了的人不把你当死敌？你以为这是排排座、分果果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