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为难受的是，儿子的这点麻烦她不敢告诉老刘，怕老刘一激动做出对儿子更不利的事儿。这事老刘也解决不了，只能给他添乱。然而，今晚庄少华说儿子在瑞士银行有存款的事，让她有点担心。她怕儿子在外边利用云波的权力做了什么对云波不利的事。她又想起，儿子到底是怎么出的国，她也不是很清楚。应该说这事她也有过疑虑，但她习惯了不管男人们的事儿。她知道儿子出国读学位和做生意都需要钱，这笔钱也肯定不是这个家能支付得起的。对老刘溜须拍马的人很多，儿子在外边的狐朋狗友也很多。儿子当时被那个小歌星缠得没办法了，出国读学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她突然记起，好像儿子出国的事是女婿小姚全权办理的。半年后，小姚成了辰辰的丈夫。她没有向老刘打听过这事的原委，也没有向辰辰提起过小姚的作用。现在想来，妹夫给大舅子办事也没什么可说的。
省贸易局分拆出内贸公司和外贸公司时，小姚以外商身份注资外贸公司，并成为外贸的最大股东。小姚得到的这些当然和老刘有关，他为刘大矛办点事似乎也在情理之中，而小姚的所作所为也都在工作范围之内。她一直对小姚心存感激，希望他的帮助真的从此改变了儿子，儿子去美国后的人生能有一个改变。
前两天看到，下面一个县的电视台把县长老婆的收入都在电视上公布了。同事发牢骚说，现在进入了“酷吏”时代，动不动就问责。不管哪里出一点什么事，就看见一个漂漂亮亮、稚气未脱的小女孩举着个话筒，在那里责问政府官员。似乎当了官本身就是有罪。
云波办事一向稳妥，现在想来，把辰辰嫁给姚依山这一步，真是走得很漂亮，刘大矛那里不会有问题的。李淑静胡思乱想了一整夜，迷迷糊糊做了几个断断续续的梦。
她梦见自己躺在一张倾斜的床上，一直往下滑，快要滑到床下时，床变成了一张稳固的土炕。炕下一团火，烧得红红的，她被如此温暖的场景感动了。流着泪醒来，原来是太阳已经晒透了窗帘。她想，其实她宁肯要一张土炕，只要它是稳固温暖的。
二十多年前，她和云波下乡的地方是南岭最北边的一个县。那地方的农村都喜欢盘火炕。云波在村小学当代课教师，学校有木板床，可他还是找学生来一起盘了火炕。他喜欢火炕，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他的火炕上盘着腿聊天。后来，睡在温暖踏实的火炕上，李淑静已经分不清，是身边这个男人让她感到了一辈子的踏实，还是这张泛着泥土香的火炕让她感到了踏实。
时间一晃而过，当年的刘云波已经从乡村的代课教师变成了南岭省省长。他的书房里始终挂着他们俩在炕前端坐着的那张“结婚照”。他们身后那些半蹲着半趴着的兄弟姐妹们都模糊了，而李淑静和刘云波满脸的笑却仿佛还在屋里荡漾着。那灿烂那开心，是以后再也没有过的。那种贫困艰难、捉襟见肘的日子再也没有了。同时，那种灿烂的开心也远去了。
梦醒时，天已有亮色。李淑静习惯地推开云波书房的门，看到一切照旧，确认他昨晚又没回来。打开窗，拿抹布擦拭着镶了那张照片的镜框，温暖的回忆让李淑静带着微笑开始了又一天的新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