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起舞兮,传四方;大浪淘沙兮,九江扬。
金甲百战兮,裹尸还;望破城楼兮,归吾乡。
放羁天涯兮,纵四海;断剑不语兮,夜忆霜。
红装素裹兮,美人畔;朱瓦青璃兮,神宫藏。
四极玄奥兮,大钟鸣;道法无尽兮,忘大荒。”
广袤的草原一望无尽,空中巨鸟翱翔,下方百兽驰骋,北风裹卷着苍凉和萧索,将无尽的草原吹动,仿佛是摇曳的美人,更像是撩拨的马琴。
草原最中央,一颗孤傲的老树下,一个粗布麻衣的少年靠在树干上,目所能及的,是前方那升起袅袅炊烟的安静村落,身后就是那万千年来,演绎着红尘情仇的大地洪荒。
随着衣服一起飘扬的,是少年那简易捆绑的长发,落叶纷纷,凋零在他的身上,凋零在腰间那古旧的酒囊,还有一个牛皮剑套之上。
正是夕阳西下,天际的红霞飞舞,是宇宙苍穹那最曼妙的朱红。少年突然站起,向着草原深处高声吹了个口哨。
却听得虎啸猿啼,远方那片草丛摇摇晃晃,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迅速靠近,然而这夏草繁茂,竟到了快一人高,因此也看不分明。
少年并不以为意,反而向着那草丛摇动之处飞速奔去。
脚下飞舞,迈着大大的步伐向前飞掠而去,身旁的草丛就像是沧海中泛着波粼的浪花,击打着他的身体,淬炼着他的心神。
突然,一个黄白相间的影子急速窜出,但看那额有斑纹,目生精光,四足虎虎生风,脸上的须子挺立分明,尾巴在风中卷曲摇摆。
竟是只大虫!
少年见扑面而来的这只巨虎,眼神中毫无惧意,反而面露欣喜,双足用力,一个飞跃,在空中划了道美丽的弧线,稳稳的落在了那巨虎背上。
只见那黄白大虎全然没有抵抗,驮着少年,向前方那炊烟升起的地方飞速而去。
巨虎的速度非常迅捷,远处观看,仿佛那离弦之箭,在广袤无垠的草丛中风驰电掣。上方的少年志气昂扬,眼神之中尽是一往无前的光芒。
空中一只孤鹜的苍鹰为这一人一虎在前方引路,一声响贯云霄的鸣叫,那苍鹰俯冲而下,只不过两个盘旋,就飞至那少年的身边。
更道是,纵横沧海四百年,如今不及少年郎。
苏白鹭拍了拍正在他身旁,温顺依靠着的巨虎,似是被那常常的胡须惹得十分痒痒,咯咯笑道:“小八,莫要调皮,我要回村了,自己出去觅食吧。”
那巨虎闻言,竟然像一只猫儿一样,哼唧起来,眼中满是哀怨的看着他,脚下却是不舍的向草原走去。
苏白鹭对着那巨虎无奈的笑了笑,挥了挥手,目送它消失在那片无尽的草原中。
白昼行将,暮色未已。
各家各户都传来饭菜的香味,苏白鹭悠闲的踱步进到了那安静的村子中,只是刚才到了村头,便听得一个高亢的人声喊道:“鹭儿哥回来啦!”
此声甫出,才还是安静的村落中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了许多少年,对着苏白鹭就围了上去。
他抬头,顶着最后那刺眼的夕阳,看见了一个高大的少年在村头的房顶冲他挥手,他也便高喝道:“小狗子,莫要乱叫!恐惹得大家都吃不好饭!”话虽如此,自己看见那些眼中满是兴奋和憧憬的少年,嘴角也渐渐扬起了一丝温暖的笑容。
一个面容清瘦的少年有些兴奋的问道:“鹭儿哥,这次又有什么好事物?”
旁边一个年岁尚轻的少女困难的挤进了这些少年中,手中端着一碗香喷喷的鹿肉,责备道:“大何,鹭哥哥刚从青木城回来,有什么事,也先得让人把饭吃了呀。”
说着,少女红着脸把那碗抹着蜜汁的鹿肉端到了苏白鹭的面前,那大何闻言,啧啧两声,揶揄道:“平白无故为何受骂?原是郎情蜜意使然,哈哈!”
话一出,众人都起哄笑了起来,那少女面子十分薄,听见这般戏谑之言,狠狠的瞪一了眼大何,把碗一下子塞到了苏白鹭的手中,红着脸跑出了人群。
苏白鹭冲着大何眯了眯眼,笑道:“若论这嘴上功夫,你小子比我狠多了。”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件晶莹剔透的玉石,细细看去,里面竟然有光华流转,无数的精致纹路刻印在其中,不知价值几何。
周围的少年看见这般玉石,也不管自己的父母们在村中让他们回家吃饭的呼唤,一个个都是目瞪口呆的盯着这枚光滑温润的石头。
过了许久,一个低矮的男孩支支吾吾的说道:“我了个乖乖,这要是拿到集市上卖,能换多少白鹿肉,够俺们家吃个十年不成问题吧!”
苏白鹭闻言哈哈大笑,一旁的大何给了那男孩一个暴栗,喝到:“我说阿猛,你除了吃,能知道别的不?这可是鹭儿哥用一身的本事换来的,才值够十年的鹿肉?”
说罢,他也笑嘻嘻的望着那块不知名的玉石,呢喃道:“怎么也值两个老婆吧......”
又是一阵喧嚣嬉闹,众人一顿发问,苏白鹭也是耐心的一一解答。
暮色沉沉,村口的大黄狗悠闲的伸着懒腰,四处张望,许多的雀儿在各家的院落中,啄着被筛掉的糠麸,村头的大磨盘边上,两个老人咧着那早已经没牙的嘴哈哈大笑,互相讲诉着早年的柴米油盐。
“鹭儿哥,这次是花了甚么代价才进到那‘白石园’的?”之前在房顶呼唤的那个高大少年,正和苏白鹭坐在自家门口的竹凳上,互相聊天。
苏白鹭呸的一声,吐出了两枚瓜子皮,笑道:“青木城到处都是烟火气!不过有一点好,就是人也都势利,我和门口的看守约好了,若是赌石赢了,便将其余两块全部给他,自己留个回手。”
那高大少年怔怔道:“甚么?你把其余两块都给了那守卫?”
苏白鹭看着他不可思议,又有些生气的表情,笑道:“莫慌莫慌,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都给他又何妨?只要今后能随意进出那白石园,咱们定然能将整个广漠草原赢下来!到时候,村口那一片百顷的草地,都归给你啦,哈哈!”
高大少年叹了口气,似乎对苏白鹭的吊儿郎当已经习以为常,便说道:“那守卫就没想到,若是你输了,又要如何?”
苏白鹭微微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若是我输了,便把偷偷溜进园中的事和盘托出,到时候,那些守卫还敢承认和我有过甚么盟约?”
话毕,他缓缓的站起身来,望着草原尽头,隐隐约约的崇山峻岭,长吁一口气道:“在物产贫瘠的北原,玉石就是至高无上的价值,掌握了玉石的命脉,就是掌握了北原的命脉,我定要凭自己赢下这片大好河山!”他下意识的握紧了那柄母亲留下的残剑,仿佛看见了茫茫的远方,是无尽的希冀和明天。
高大少年并排站在苏白鹭的身边,眺望村落周围那无尽的夏草蓬勃,说道:“村中的人们幸福,足矣。”
苏白鹭微微一笑,回身拍了拍那高大少年的肩膀,又将酒囊中仅剩的残余一饮而尽。两人嬉闹着,回到了安静的村中。
他叫苏白鹭,出生在北原边界的一个小村落中。母亲在他五岁时便因染了恶疾去世,至于他的父亲,村中年长的说,在他出生前,就远去仙游,不知所踪。
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腰间佩着一副父亲留下的酒囊,还有母亲留下的一柄断剑,就这样嘻嘻闹闹的生活过了生命中的十六年。
时值乱世,本就贫瘠的北原因为玉矿之争,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兵乱中,路有饿死骨,朱门酒肉臭。由大夏王朝,昆吴王朝,还有褐阳帝国三大势力执掌的北原暗流涌动。
同时,东州最强大的传承,神龙帝国也早就觊觎北原丰富的玉矿,不断用各种理由对两州边界发动骚扰进攻。
佛法圣所,西漠正因为大乘和小乘佛法的正统缠斗不休,林立的庙宇,无数的洞天,都用尽一切办法想要接受佛家正宗的名号。
天下四极中最神秘的南丘深处,传说有太古的废墟出世,为了得到上古的传承,大荒的仙真毕至,只为一睹太古遗风。
而大荒之外,仙海之中,更有渔夫说,曾看到过只有传说中存在的“扶桑岛”,无尽的建木通入了云霄,在隐隐约约中,仿佛还能听见黄钟大吕的天音袅袅而来。
沧海横流的大荒,究竟怎样才能傲视天下群雄?一壶烈酒,雪中踏梅行,一柄断剑,云海听潮声。
然而,谁会知晓今后的事情呢?苍天无尽,大荒无垠,亘古以来的传奇,多是在这些看似平凡的人身上绽放出最绚烂的光芒。谁都无法揣测他今后会有怎样的未来,是在静谧中安度一生,还是像那些孤傲的猛士,一苇渡江而去,留下英名永传?
时光白驹过隙,也许这一切的祥和在刹那间就被改变,不论天道如何流转,那一副瑰丽的仙魔图卷,就缓缓展开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