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其他大州的国家林立,教派纷纭,在东州,整饬的风格随处可见。神龙帝国的唯一统治,东天八极的至高威严,就连城镇中的建筑也是鳞次栉比,排列整齐。
但是,谁也说不好神龙帝国的由来,由于年代过于久远,要追溯到上古的神话时代,那个时候还没有所谓的史官来记录帝国的正史。也因为如此,神龙帝国的皇室自封为天龙的后裔,并声称他们的身体中流着真龙的血脉,东州的百姓也对此深信不疑。
云渐,苏白鹭一行人前往的,正是神龙帝国在西北最庞大,最富庶的商业之都,水郡。
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不同于青木城的是,这里的店铺规矩方圆,店门一盏长明灯,店头一块大长匾,每一家的商品分门别类,一眼看去,让往来商贾和行人们看的都十分明晰。
鱼猴子最是喜欢这热闹的地方,一会看看这,一会摸摸那,就没有个闲住的时候。五和尚倒是在身后略有些紧张的东张西望,生怕有人尾随着他们,问道:“少主,我们这样招摇过市,若是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好?”
云渐飘然而行,英俊潇洒之气在人群之中自然是出类拔萃的,路上有不少妙龄女子都纷纷红着脸,不时偷看他一眼,又嬉闹害羞着互相揶揄。
云渐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露出他那招牌的笑容,更是将沿途的女子们迷的神魂颠倒,苏白鹭在后面,双手负在身后,见此情状,寒酸道:“哎,你们少主这哪里是招摇过市,分明是要来场选美,不然再加一场比美招亲,说不定这些花痴的女子中间,就有神龙帝国的公主呢。”
云渐闻言笑笑,却不以为忤,说道:“和尚,这水郡每天往来商客少说都有上万,若是真的一一盘查,恐怕神龙帝国的生意就要全黄了。更何况,这里如此繁华,到处都是人声鼎沸,藏到哪里都是一样,还不如大大方方前去,才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五和尚闻言点了点头,然而脸上紧张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的缓和,两只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生怕错过了周围人可疑的行踪和动作。
“娘,看那个叔叔,长得贼眉鼠眼的,好丑啊!”
一个糖铺前,站着个总角小儿,长得是粉粉嫩嫩,穿着个大肚兜,两只水灵灵的眼睛正盯着在他们家糖车前的鱼猴子看。
“哎呀,别瞎说,你这孩子,怎么又自己跑出来了?娘不是告诉过你,没背完今天的功课不许出来么?”说着,一个看上去颇是年轻的女子婀娜走出,连忙把那孩子抱了起来。
鱼猴子东瞅瞅,西望望,最后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奇道:“是......是在说我?”
那孩子咯咯笑道:“就是你站在俺们家的糖车前,俺还能说谁?”
鱼猴子长相相较普通人,确实有些“独特”,尤其是那鼻子和嘴,和森林中上木攀岩的猴子没甚二致,不过他生平也最不喜欢别人拿他的长相说长论短,纵然是孩子也不行。听罢,便摆出了一张鬼脸,恶狠狠的对着那总角小儿。
那小孩自是父母的心头肉,哪里被人这样凶过?只听得“哇”的一声,扑在母亲的怀里,大哭起来,那年轻女子急道:“童言无忌!你......你这个人,怎么还和孩子较真?”
说罢,便抚摸着那小儿的头,安慰起来。
其他一行人本都已经走到了前面,回头一看,鱼猴子不知什么时候掉队了,便反过头去找,却看到了这样的情景。
云渐正想上前解释,却看苏白鹭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赔笑道:“大姐,哦不,这位姑娘,我们本是从北原来这里的商客,做些皮草生意,常年接触些飞禽走兽,粗鄙的很,说话办事也没个分寸,给您陪个不是,莫要计较,哈哈!”
见那女子怀中的小儿依旧大哭不止,只见他反手变出了一个布猴子,送到了那小儿的面前,笑道:“小娃,看这是啥?”
孩子自然是孩子心性,看见了有趣的事物便将其他事抛到九霄云外,直溜溜的望着那精巧别致的小布猴,啜泣道:“作甚么?还想收买我?”
苏白鹭闻言也是哭笑不得,这小孩这么点岁数便有这样的心思,真不知道长大了会怎么样。他嘿嘿一笑,说道:“哥哥这布猴子就送给你啦,别哭了,好不好?”
那小孩看了看苏白鹭一脸堆笑的表情,又怔怔的望了望他手中那红色的小布猴,一把就抓了过去。
那年轻女子看见孩子不哭闹,也是高兴了许多,说道:“竹儿,和大哥哥说谢谢。”
众人看向那孩子,却看他一脸嫌弃的说道:“哼,才不呢,他们先气的我,这是礼尚往来!”
大家闻言,又是一阵哭笑不得,苏白鹭连忙摆手道:“这位姑娘,我们还要前往赶路做生意,就不叨扰啦。”
不一会,一行人便从那糖铺中抽身,又挤进了水郡的人海之中。
云渐边走着,边对着鱼猴子喝道:“猴子,怎的如此鲁莽?若那家店铺正好是神龙的眼线怎么办?”
鱼猴子走在后面,气呼呼的低声说道:“呸,黄毛小儿,竟然还敢说我长得像猴子,我看他全家都像猴子!”
云渐大喝一声道:“我问你话呢!”鱼猴子被这声大吼惊了一下,随即低头沉默不语,但脸上依旧是满满的气愤和不服。
苏白鹭也不知道这件小事也能让平时淡定的云渐如此大动肝火,想来是此行表面风平浪静,实际暗流涌动,稍有不慎,很可能就会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才让云渐如此在意。
他见气氛不对,便上前一步,啧啧一声道:“小云子,生什么气?这不是好好的脱身了?更何况只是对年轻的母子,不至于是什么眼线吧。”
云渐瞟了苏白鹭一眼,喝到:“你对神龙帝国知之多少?你可知道他们的情报系统乃是大荒万国之中最隐秘而恐怖的存在?这里每一个老人,每一个孩子,都有可能是他们的眼线!”
却听得鱼猴子在后面嘟哝道:“那你还说什么大大方方的走......嘁。”
云渐闻言,又是要发作,苏白鹭连忙拦住了他,笑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遮遮掩掩的,反而容易引起怀疑,对吧?哈哈,我们懂,我们懂。”
云渐青紫着脸,哼了一声,一言不发的向前快步走去。后面的鱼猴子也不知嘟哝着什么,也急步跟了上去,只剩下苏白鹭,五和尚,还有一路上一直沉默的南城志,面面相觑。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快接近黄昏了,而云渐,苏白鹭一行人,也到达了起先和花阴佛国相约的地方。
这是一片广大不知尽头的大湖深泽,无数的画舫泛舟湖边,画舫上波光粼粼,倒映在湖面上,显现出了绵长的烛火灯光。仔细聆听,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推杯换盏之音绕梁不尽,东边伶人哼着前朝遗曲,取悦着富家公子,西边名妓唱着淫词艳语,挑逗着平时在庙堂上衣冠楚楚的达官显贵。
许多的鹚鸪敏捷的穿梭在水面上,长长的喙中不时叼起几只大鱼,复而飞跃于天空之中,月亮已经隐隐约约的渗透在了这片大湖之上,少了白昼的水面蒸泽,黄昏也是别有一番风致。
苏白鹭猛然晃了晃头,这场景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
对了!在当日,南城志为自己开辟灵海时,幻境之中所见到的情形,不就是在一片这样的画舫之中么?
云渐一行人已经走上了其中一个画舫,回头见苏白鹭没有跟上来,便探出头来喊道:“做什么呢?快进来!”
苏白鹭猛然从思考中被喊醒,随意的应承了一下,便急匆匆的向前方那画舫走了上去。
“少主,那些佛国的和尚们怎会选这般污秽的地方?”五和尚边默默的念着佛经,边闭着眼睛问道,仿佛是周边船上那些飘如耳畔的淫词艳语让他心神不宁。
云渐倒是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斟了一壶酒,却唯独没有给自己倒上,说道:“佛国里面不一定都是僧人,况且这样的风流地,还有这些达官显贵们在周围护佑着我们,也是再安全不过了。”
苏白鹭对这些统统没有兴趣,只是品了一小口画舫上的那坛“万春醉”,便赞不绝口,又向自己的酒囊中倾倒了不少。
鱼猴子在一边揶揄道:“小小年纪,便是个如此上瘾的酒鬼,真是不可救药。”
苏白鹭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此话有失偏颇,据我所知,这酒呢,偏偏还就能做药,治跌打,效果应是不错。”
说着,又向嘴里送了两杯万春醉。
此时,云渐突然砖头问向南城志道:“南老头,一路上你一直沉默不语,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坐在角落里的南城志一敞开自己那身粗布麻衣,嘿嘿一笑道:“感觉呢倒是没有,只是老小儿我早年接触过花阴佛国的人,怎么说呢,唉,量力而行吧。”
此话一出,本来就有些紧张的气氛,又变得沉重了一些,云渐感觉自己肩膀上的重量更多了,他低下了头,不断往复的斟酌着那几坛万春醉,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