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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木雕寄心

大雪飘零,积雪无情,覆盖了山村出口处。

扫帚靠墙,老者、无情却不见踪影,唯有那渐被飞雪淹没的脚印,在宣告着曾经有人行至此处。

…………

……

村本无名,如今因其近况,称其~失孤村。

村中村民数百,老者、中年居多,却鲜有小孩,生活倚山吃山,以田为耕,凡人居多,鲜有修行之人。

村中一角,简陋木屋中,一中年男子,体格健碩、面庞坚毅、沧桑,本是村中猎人~田猎,此时却手执小刀,做雕刻木雕之活。

屋外寒风刺骨,大雪纷飞,屋内壁火燃烧、火光四射,却是蕴有几分暖意。然田猎身体暖和,心却依旧拔凉、落寞与寄怀于远方孩子。

手中小刀转动,手下木屑纷飞,眼前木雕缓缓成型,竟是一个年不过七八的英俊少年郎,男孩目光如炬、面庞如同田猎般坚毅,正是田猎之子~田虎。

此时的田猎不再是以前那个严格要求儿子的父亲,不再是那个田虎面前顶天立地的父亲。此时的他只是一个思念远方生死未卜的儿子的可怜的父亲罢了。

田猎脸上满是愧疚,无奈与愤慨,那是对儿子的愧疚,那是对无情现实的无奈,那是对造成他们父子分散的元凶的愤慨。

“呵呵!

村长说得对啊。没有强大的实力,谈什么保护家人,谈什么守护村庄。没有强大的底蕴,称什么要求团圆,称什么要幸福。

魔法大陆,终究强者为尊,终究凡人如蝼蚁啊。”

田猎苦笑,粗犷的声音中满是无奈、悲凉与绝望。他望着手中木雕,望着此时与他对视的木雕儿子,抚摸着冷冰冰的木雕本身,心中之苦又怎是他人所能理解。

田猎拿着木雕,缓缓走向墙角,角落处设置一个木架子,其上数十个木雕,形态各异、神情各异,活灵活现。

田猎从中拿起田虎的木雕,将其与新雕刻好的木雕对换,而后望着依旧那么多的木雕,眼中落寞之意尽显。

“三十七人啊,我们村三十七个孩子啊,三十七个村庄未来的希望啊,就为了我们,为了一群畏惧死亡、强势的成人,为了这没有未来的村庄,而牺牲他们自己啊。

我悔不当初啊,为何当初不挺身而出,为何当初不奋不顾死,为何当初不搏个希望?

悔啊!”

田猎紧紧握住手中被替换下来的木雕,心中滋味变化万分,他血气上心,仿佛把木雕看作敌人,欲要让其支离破碎。

然而,终究是一时血气,终究是一时做梦罢了。

“我们抵不过他们的,抵不过的,与其全村毁灭,无人安生,无人幸免,不如……不如就依从他们,留下点希望吧!况且……况且田虎他们也未必有事啊,此事对他们而言,未必不是机缘。

我们村庄穷怕了,弱怕了,如今只能如此,只能如此啊。”

村长的话在耳边环绕,残酷的现实在眼前揭露,田猎脸色苍白,血气尽散,手无力松开,手中木雕涣散落地。

“当……!”

木雕落地声,人心坠落时。

……

“唉!”

屋外,窗前,无情驻守一旁,透过窗纱,见此情景,也只能摇头叹息一声罢了。他不懂失子之痛,但他明白这绝不低于他失去师傅的痛苦。他不明田猎之苦之深,却明孤独之悲。他能够体会到田猎心中几分的苦楚,他能够体会到整个村庄的悲哀,三十七个孩子,三十七家庭,就这么在精神上毁了整个村庄啊。

这既是个人失子、孤独之悲,更是村庄弱小、被欺,孤立无援之悲啊。而这才是无情叹息的缘由所在。

“唉~~~~!”

无情身旁,死气弥漫、面容枯槁、腰板佝偻的老者也是一声长叹,他怎能不知田猎之苦,怎能不明这三十七个家庭之苦,正是因为明白,所以他才痛苦,所以他才绝望啊。

毕竟一切都是他选择的道路,他是有选择的权力的。要么主动牺牲孩子,求的村庄一时苟存;要么反抗,可结局自然是村破人亡。

老者缓缓抚摸手中红绳,那是他给孙女绑辫子的绳子。他想起了他的孙女,想起了那个调皮、可爱的小女孩,那个他亲自取名为~红绳的小孙女,那个他看着长大,他奉为心肝宝贝的孙女,那个用小红绳扎起马尾的可爱孙女。

她是个柔弱的女孩啊,可如今的她却也是……如果可以,如果他有的选择,他怎么愿意舍弃他的孙女,可他又能怎样?

他是一村之长,他的背后背负的是一村人的生命,背负的是一个村庄的传承,他不得不慎重,他不得不为村民负责,他看似有得选择,却也没得选择啊。

望着屋内憔悴的男子,想到记忆中叱咤风云的田猎,这两个完全不相符的形象却确实为同一个人,怎能不让老者长叹一声。

“田猎,原本是我们失孤村最强的猎人,是我们村庄能够生存在群山中的最强大的依靠,是我们村民心中的英雄。

然而,狼牙佣兵团下,所谓的最勇武的猎人,终究却也只能沦为敌人手中的蝼蚁,沦为可悲的猎物罢了。

如今的田猎,如今的失孤村,宛如被拔了牙的老虎,随着血液的流逝,渐渐虚弱,渐渐萎靡,渐渐失去了生存在群山中,倚山吃山的血气与灵魂。

我本意是为了整个村庄的利益,可却没有想象过会有如此后果。”

老者身体仿佛一下子垮掉,如同他所说的一般失去了灵魂与血气,只剩下一副弥漫死气的佝偻身躯。

“你叫无情对吧?”

老者突然望向无情,眼中闪烁别样的光芒,那是蕴含希望的眼神,是溺水者对最后一丝光明的追逐的眼神。

无情点了点头。

“你也是修行者吧。拥有我们常人所无法拥有的匪夷所思的力量与所谓神通吧。”

无情依旧点头。

老者眼中光彩愈盛。

“你是个好人吗?”

无情蓦然,老者默言,他只需要一个简单的答案,一个简单到可以决定他们失孤村未来的答案。

“老人家。好坏之分,您让我怎么说得清。

我所做之事,一遵从本心,二顺从大道,实则问心无愧,终不究善恶之分。

况且就算我真说我是个好人,您信吗?如果我说我是坏人,您真的不信吗?

好坏,在于所做之事,又在于他人之观,更在于所遵之道,难说,难说啊。”

老者望着镇定自若、侃侃而谈的无情,不由得笑了,是啊,好坏或许真的不那么重要,一个恶人,如能帮到他们,也未必不会成为他们心中的好人啊。一个善者,如对他们无用,不说厌恶,至少他们也不会有多少好感吧!这听起来很刺耳,但却确确实实是人的本性。

无情,或许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但……

他或许能成为改变他们村庄命运,成为改变三十七个孩子命运的存在吧。至少如今的他,如今的失孤村,已然失去了选择的权利,弱者想要得到拯救,唯有再一次低头于强者,祈求强者的怜悯罢了。

…………

……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火烛缭绕,温暖人心。木架子上,三十七个木雕并排而列,冷冰冰的木头上却是寄托了三十七个家庭,寄托了一个村庄的心与灵魂啊。

木雕寄心,只因有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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