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族长和孙氏俱是愣了愣。
陆百道见族长未语，“咦”了一声，又道：“难不成族长您说的是忠哥儿，信哥儿他们几个？他们都还是孩子，这事儿他们来了也只会捣乱，况且他们今日还要去上学，难道…要把他们从夫子那里叫回来？”陆百道满脸都是为难之色。
“不用了！”陆家族长冷哼一声，面色很是难堪，他哪里还看不出来，陆百道这是在故意为谢氏和陆云葭解围，他抿了口茶，道：“再等会儿就是了。”
到底是没说责问的是谁。陆家族内耗费二十余年和荣国公府搭建起来的关系，其实脆弱不堪，这种关头，饶是陆家族长也是不敢轻易在荣国公府摆脸子的。
陆百道笑着附和了一句，便又坐回了椅子上。
孙氏抿了抿唇，忍着没说话。
约莫半刻钟后，陆百得才穿过长柏堂的垂花门，朝明间走来。孙氏远远瞧着，脸上漏出一丝笑意，刚想起身去迎，却见谢氏和陆云葭也穿过了垂花门。她敛了敛神色，身子未动，直到陆百得一只脚踏进明间的门，孙氏才起身迎了过来，“爷…”
孙氏话才刚拉出了话音，陆百得便略过了她，径直走到了陆家族长跟前，拱手道：“今日曹大人留我叙话，百得一时忘了时间，这才来迟了些，还请族长莫怪。”
荣国公府里，也就只有陆百得和孙氏与陆家族中的关系亲近些，陆家族长自是不会挑陆百得的错处，笑着道：“曹大人是礼部尚书，他留你说话岂有拒绝的道理，”说着又瞧了一眼刚刚领着陆云葭踏进门的谢氏，意有所指的道：“再说了，百得你来的也不算晚，快快先坐吧。”
陆百得含笑称是，坐在了陆百道的对面。
谢氏不动声色的看着屋里发生的一切，眼角一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她一步步的走到主位上，而后朝着陆家族长微微颔首，道：“来的路上，我特意去了趟厨房，让他们多备些族长夫人爱吃的点心，像是耽搁了些时间，是不是来晚了？”
闻言，陆家族长面色一红，微咳一声道：“谢氏有心了。”
谢氏笑道：“这是晚辈应该做的。”又唤了陆云葭到她的跟前，“阿沅，叫族长爷爷。”
陆云葭回到荣国公府以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当她的目光落在陆百得和孙氏两人的身上时，心里忍不住一阵翻腾，她觉得难受极了，陆百得还是这副模样，两面三刀，在谁的面前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上一世时陆云葭便是被他这幅伪善的面目给骗了。
其实最自私的人就是他了。在爹爹去世以后，是他做主给哥哥娶得妻子，那个女人闹得荣国公府鸡犬不宁，哥哥就是为了避她，才请命去了江东剿匪…却是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阿沅——”谢氏见她晃神，又唤了她一声，“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怕了？”
陆云葭仰起头，望了一眼谢氏，突然生出了一种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的冲动，但她咬了咬嘴唇，还是忍住了。不行，她不能说，前世那么悲惨的事情，只要她一个人受着好了，她怎么能让娘亲也伤心。
陆云葭的黑眸闪烁，她这怯生生的神态落入陆家族长的眼中，倒是让陆家族长不由得叹息，“罢了罢了，还是个孩子呢，又在外头受了那么多苦，就别为难她了。”
陆云葭抬眼看了看陆家族长，见他眼中的关怀不似作伪，心中难免疑惑，上一世陆百得做了荣国公以后，荣国公府和陆家族中的关系甚是亲密。
按理来说，陆家族长应当是和陆百得是一道的…？
…这时的陆云葭还不明白，这世上的事情并不是非对即错的，而这世上的人也不全都是非善即恶的，陆家族长的选择其实也不过是审时度势，选择了一种于家族、于族人都更加有利的方式而已。
但即便是陆云葭还不明白，她也未对陆家族长抱有多大敌意，在上一世时她根本从未见过陆家族长，于是她缓了片刻，便垂下头道，低低糯糯的唤了一声：“族长爷爷。”
陆家族长又是一愣，从前他来荣国公府的时候，还从未有人唤过他一声爷爷，陆云显自是不必提，性子完全随了陆百川，倔的不得了。便是陆百得的子女，也只是客客气气的唤他族长。
不等陆家族长回过神来，陆云葭又接着道：“娘亲说，云葭走失的时候，族长爷爷也派族中的人去找云葭了，这份恩情，云葭万不敢忘。”
她说着，又从生月拿着的托盘上端起了一盏茶，头微垂，身子稍稍向前倾，道：“族长爷爷请喝茶。”
陆家族长神情有些呆滞，之前对谢氏和陆云葭的不满早就被他抛却脑后，他从陆云葭的手中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味甘醇，齿间留香。
“好孩子。”陆家族长夸道，从袖笼里拿出一个红荷包递给了她，“荷包里还有你六奶奶去广福寺给你求得平安符，你平日里莫忘了带。”
“云葭一定好生带在身上。”
接着，陆云葭又一一向其他几位族里的爷爷们敬茶，行礼，接红封。敬完他们后，就轮到了陆百得和孙氏，陆云葭暗暗深吸了口气，压下了心中那些翻腾的情绪，垂眸给他们敬了茶，陆百得和孙氏笑着夸了她，给了她一个红封。
最后是陆百道和钱氏。前世时，陆云葭极其不喜欢她的这位三堂叔。陆百得管着荣国公府在外的所有产业，是个实实在在的商人，平日里说话总爱带着三分嬉笑，每每陆云葭见到他的时候便躲得远远地。
但现在陆云葭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她了，她软软糯糯的唤了一声“三堂叔，三堂婶”，向陆百道和钱氏敬茶行了礼。
陆百道和钱氏有些受宠若惊，陆百道更是摆着手惶恐道：“这可使不得，虽说三堂叔是你的长辈，但毕竟是个庶出的，云葭你以后对待三堂叔得随意些，要不然三堂叔可是会折寿的。”
话里总是带着份吊儿郎当的味道，一点都不似正经的长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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