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把母亲的后事刚料理完毕,村里那些来帮忙的乡亲们也相继离开。岑朝日从中午就一直躺在自家厅堂的大竹席上望着房顶一动不动,一直到太阳渐渐地西斜。
房子已经有多年没有修缮,房顶上多处瓦片不是破碎就是下滑了,东一处西一处地露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破洞来,可以清楚地望到湛蓝的天空和时不时飘过的白云。那会儿他从一处较大的漏缝看到西边天空,看到太阳一路往山背后坠落,然后是满天的红霞,红得惹人心潮澎湃,可没多久又慢慢地褪去了,天便开始像被一块黑色的幕布遮蔽,忽然就变灰了下来。
也恰好在这个时候,邻居赵叔家忽然传来歌声,是多年前被赵叔唱得老掉牙的部队歌曲《打靶归来》: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岑朝日的母亲落病卧床这两年多来,喜欢哼歌的赵叔一直也没哼过歌儿了。这歌的旋律听起来悦耳,却让岑朝日的内心有点不安起来——刚刚过去的天象,和歌儿开头那一句词,总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赵叔的歌声停住了,一切又归于寂静。岑朝日看着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发觉自己那么的无依无靠!
我是个孤儿了!
母亲下葬之后,岑朝日一个下午心里老会这么重复对自己说。而每每这时,便会有一阵阵的酸楚从心底涌起,直冲脑门,最后化成泪水,又嘀嗒地掉在他脸边拿来打发时间的几本旧武侠小说上。也难怪,他从小到现在就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而自十岁起,在这短短的十年间,外公、外婆,还有母亲都相继离他而去。每一个亲人的离去,就是一个十分痛苦的打击——这个家庭似乎从一开始就被一种什么力量控制了一样,在他的记忆里,每一次打击总像是早就被设定了的,前后左右他都能够想象得出有什么事要发生。
外公是在岑朝日十岁时去世的,那时候他母亲还是能够自己动手做些家务事,而才过了一年半,外婆也走了,母亲便完全疯了,在村里东窜西窜了三年多,突然又得了一种什么怪病,连站都站不起来了,终日只能躺在床上,岑朝日就没法再上学,哪儿也去不成了,一年到头呆在家里服侍母亲——他每天得按时生火煎药和做饭给母亲——药是草药,药方是村里一个老郎中免费给开的,起初是老郎中带他去捡,时间久他对那些药材熟悉了他自己会上山捡。熬好药给母亲喂服,母亲的疯劲便可缓和那么两三个钟头,那时他才会有时间干点自己的事。现在母亲也走了,这道每日必做的工序没有了,他反而又觉得这日子不知道该怎么打发!
岑朝日看天完全暗了,他才想到要起来亮灯。但他翻过身子想站立起来的时候,发觉自己一点劲儿都没有了,两条腿已经撑不起他那硕壮的躯体。这一动,他突然间就感到自己实在饿得不行了——今天一早那碗炒饭熬到现在了,他连一滴水都没有下肚,这么大个人,哪能不饿坏了呢。
做了几次尝试,他还是站了起来,虽然觉得吃力,但他努力摸索着去开灯,不料却被一张凳子给绊倒了,他那硕壮的躯体重重的砸在那张凳子旁边的饭桌一角,整个人随着桌子移动而倒下,很大的响声把他自己都给吓着了,他也不由自主地喊了声“啊”——这一喊和倒下弄出的响声把邻居赵叔给引来了。
赵叔发觉屋里没有亮灯,急急忙忙地推门进来,先是摸索着把灯拉亮了,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岑朝日,桌子位置移位了,凳子也翻了,于是惊讶地问:怎么了?朝日!
没什么事,想走过去开灯时不小心被这凳子给绊了。岑朝日说着抓住桌脚想爬起来,但他觉得这下子想爬起来是真的没有一点力气了,在做了几次挣扎之后,他放弃努力了,用求助的眼光看着赵叔。
哎呀,是摔坏了吧?赵叔边说边走了过来把岑朝日给扶了起来。
摔倒是没摔坏,是饿坏了!岑朝日苦笑道。
是不是今天都没吃上东西啊?这哪能行!走,到我们家去,饭菜都还有!赵叔说着把岑朝日架走了。
早上大伙们帮岑朝日收拾家里的时候,赵叔发现隔夜的旧饭菜都变味了,于是就倒了带回自家里去喂猪喂鸡了。他没有料到,岑朝日会这么一整天也就没起锅做饭。
岑朝日家和赵叔家是村里的散居户,离村里上屯下屯的聚居户都还相当的远,按理他们邻里之间应该是关系不错才对,但实际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会经常来往。据说关系不好的原因是岑朝日的母亲和赵婶先前有过一些什么冲突造成的,而具体是什么冲突岑朝日也不清楚。但自从这阵子看来,赵婶对岑朝日态度又变得好了起来——这倒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在以往,岑朝日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需要赵叔帮忙的话一般都不会主动到赵叔家去,但赵叔是个热心肠的人,有时倒会主动登门询问情况,特别是岑朝日母亲病重快不行的那阵子,他还帮着打理一些岑朝日不懂或不熟悉的事儿,岑朝日母亲的后事也是由赵叔一家忙前忙后给他操办的。这让岑朝日感到温暖,原本内心存有的那种对赵叔赵婶排斥的心态突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报恩的心理慢慢地滋生起来。
当赵叔把岑朝日架到家里坐定后,赵婶就很热情地给岑朝日端菜盛饭——虽然也是普普通通的一些剩饭剩菜,但在岑朝日看来,都是美味佳肴,当下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连招呼都不打,狼吞虎咽地扒了三碗饭,一直到赵婶把那个锅刮底时弄出“咔咔”的响声后,才震醒了岑朝日,他觉得该说“饱了,不吃了”,但他没有开口,而是摆了摆手,做了个不吃了的动作,赵婶才收拾桌上的碗筷。几个盛菜的碟子都被刮得干干净净的,赵婶就对赵叔眨巴眼,赵叔也会意地笑了笑,大概他们各自心里都会对自己开玩笑说都可以不用洗了,可以节约一瓢水——持续三个月的干旱,光是挑水喝就叫人天天骂娘了。
赵婶在洗碗时弄出的响声又把岑朝日给震了一下,他打了个饱嗝之后才发觉现在是在别人的家里,而且还吃了人家的那么多碗饭,自己不该像个少爷样,于是站起身来说要帮赵婶洗碗。赵婶说快洗完了,你坐着静一静吧,要不跟赵叔聊聊天,要不给晓兵教字儿。
岑朝日就回身坐下。那时赵叔正往屋里走,岑朝日就叫了赵叔的儿子赵晓兵过来,说要给他教几个字。赵晓兵快九岁了,正上小学三年级,由于任性,太贪玩,成绩很差,听赵叔赵婶说两门功课的成绩加起来还不够人家一门功课的一半。但赵叔赵婶平生都不敢骂他,他们宠晓兵宠得不得了。远在外地打工的女儿赵晓霞每个月都会寄回三五百块钱,赵叔赵婶把一半的钱都投到儿子赵晓兵的身上了,吃的穿的和城里人还是有得比,活像旧社会时大户人家的阔少爷。
赵晓兵平时最惧怕的人便是岑朝日了,岑朝日装着一脸严肃的时候叫他,他便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很规矩地站在岑朝日的面前,像在等待发落的囚犯一样。
我教你几个字怎么样?岑朝日问赵晓兵。
赵晓兵撅着小嘴,用舌头把嘴里含着的糖粒顶出来复又吸进去,歪着头,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
那时赵叔又刚好从里屋走了出来,见状就对儿子赵晓兵说算了,跟你妈一边去,我有事儿跟朝日哥说话。
晓兵就像得了大赦似的飞身跑开了。
赵叔坐定后对岑朝日说:就你镇得住他。
岑朝日便笑了笑道:也不知道他怕我什么。
在厨房里洗碗筷的赵婶听得岑朝日的说话,就插上嘴了:朝日是人长得有威严呗,看晓霞也不听我们的话,但就听你朝日的。
岑朝日不知怎的,一听到赵婶把他和晓霞扯到一块,他脸上便感觉热乎乎的,心跳也快了起来。还念书的时候,岑朝日和赵晓霞上学放学都是一起来回的,按照现在的说法,叫“青梅竹马”,因为岑朝日长得大个,当赵晓霞受人欺负时,都是他出面帮她护她,自然深得赵晓霞的喜欢和信任,至于赵婶说的赵晓霞听他岑朝日的话,岑朝日却不敢苛同,因为一直以来都是他被赵晓霞吆喝使唤的居多。
后来大家都上了初中,岑朝日却只念了一个学期就因为母亲病情总不见好转而只能辍学在家侍候母亲,这样一来,除了寒暑假,其他时候就比较少接触了,只是原来那一份一直淡淡喜欢的情感,从来没有减少。另一方面,随着年龄的增长,大家的心理都起了变化,男女之间的忌讳多了起来,加上当时赵婶对于岑朝日一家一贯抱有的成见,他俩的关系就再也没有小时候那么好了。赵晓霞初中毕业后也不再上学,在没有外出打工前,家里不忙的时候,出于道义,偶尔还会帮岑朝日干一些家务活或者农活什么的,至于说赵婶所说的晓霞听他的话,大概是岑朝日有时候偶尔主动叫赵晓霞帮帮忙时赵晓霞爽快答应给赵婶这么一个印象吧。
岑朝日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又说话:晓霞好些日子没回来了,是吧?
嘿,才想跟你说这事儿呢。哎,这丫头都三年多没回来了,该不会在外头不声不响地跟人家跑了吧?赵叔说。
岑朝日一听心里又格腾一跳,有种说不出的失落。但嘴上却说:不至于吧?前几个月村东头周金贵的三女儿周三妹回来时不是说还在街上碰到过他吗?
赵婶听着岑朝日这句话又乐了:你也在打听晓霞的事儿?
岑朝日才发觉自己说漏嘴了,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好在赵婶自己打圆场:周三妹回来那会儿我不也问过了吗,晓霞是在一个大厂里面干着呢,听说还是什么组长哩,且像她那性格,会这样跟人家跑了?!就你一天到晚瞎担忧。
赵叔眉头一挑道:哼,不会跑?!周三妹原先怎么样,现在又怎么样!这人一旦撞上了个大蜜罐,不都晕乎了才怪呢。
岑朝日也是听说过周三妹原本还没出去打工时就和村里下屯的罗吉祥订了亲,而且俩人还是一道出去打工的,但一年后周三妹就把罗吉祥给甩了,跟一个大款跑了。前段时间她回来就是解决她和罗吉祥订婚的事儿的。村里大多的人都把周三妹说得不像个人了。现在岑朝日听得赵叔这么一说,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心来。
你们没有晓霞打工的详细地址吗?岑朝日问。
有是有,就汇款单上写的那地址,但给她写过几封信,就一直不见回音。我怀疑她是不是有意瞒着我们些什么事,要不过年过节不回家不说,连个信儿都也没有呢?赵叔说得似乎来了气了。
就你瞎想,她寄的汇款单不算信儿?!况且现在这年头谁还兴写信。赵婶还是偏向晓霞说话的。
赵叔一听觉得赵婶说的不是没道理,但别人的话也不能不当一回事啊,前段时间罗吉祥回来时,赵叔又到他那打听晓霞的情况,罗吉祥说也不太清楚晓霞是做什么,但是碰过几回面,也没说上几句话,可从晓霞的穿着打扮看,应该干得很好吧。
赵叔也不再多问什么,但他从罗吉祥说话的语气和面上的表情判断,罗吉祥也似乎是知道些什么但有顾忌不敢说。从那时候起,赵叔心里就一直有个疙瘩,觉得晓霞这么多年不回来是不对劲的!他很想去找晓霞探个究竟,但家里的活儿多,他走不开。
都沉默了好一会儿,赵叔才又开口说话。他问岑朝日道:朝日啊,往后这日子怎么过有打算了吗?
岑朝日就摇头说还没定下来呢。
那你出去打工怎么样?就你这块头,一定能挣到大钱的,挣到了钱再回来娶个媳妇。赵叔就这么给岑朝日支招。
岑朝日就苦笑道:赵叔你就别逗我了,就我这水平,一个人能够把日子过下去就不错了,还挣大钱,娶媳妇?!我想都不敢想!
赵叔就拍拍岑朝日的肩头说:我说朝日啊,别这么瞧不起自己嘛,你想想看,我们村里和你同龄的小伙子们谁有你这么大块头,这么大力气,谁又像你这么正直、厚道、孝顺?要不是你老妈拖累你,你早就出人头地了。
岑朝日被赵叔这一番话给说醒了。他想想赵叔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他又相信这一切似乎都是天意安排的,他从不埋怨什么。但这番话也够他岑朝日反思好一阵子了。
岑朝日默不作声地盯着他对面墙壁上那一张放大了的赵晓霞的照片发愣着。他想,这赵晓霞一个女孩子家跑到外头能挣上钱,我这个有力气的男人也应该做得到吧?挣了钱把房子翻修一下,然后娶个媳妇——娶谁?……赵晓霞?!岑朝日想到了赵晓霞就再也转不出来了,他心里对自己怎么会忽然地想到要娶赵晓霞做媳妇感到荒唐!
按照自己目前处境和家庭情况,赵晓霞是他岑朝日可以想的吗?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但他脑海里总是有赵晓霞那靓丽的影子——墙上的那幅照片,拍得那么楚楚动人,怎么看都像是带有一种诱惑,不知不觉之中会让人想入非非。赵晓霞的脸的轮廓跟赵婶很相似,早几年前赵婶还舍得打扮时,母女俩站到一块,人家还以为是一对姐妹呢,但现在太多苦累的劳作磨去了赵婶往日那美丽的风韵,显得有点不怎么好看了。
赵叔见岑朝日好长时间都不出声,他又紧接着说话了:朝日啊,现在你无牵无挂了,走多远待多久都没问题。你也看到了,在这个穷山沟里,怎么熬过一辈子啊?再说了,你反正是一个人,出去挣到钱全进你的口袋,挣不到大钱能寻到一碗饭填饱肚子也是比在这喝稀粥强多了。
岑朝日想想也觉得赵叔的话是很有道理,但他还是不敢一下子就作出决定,毕竟要出去也得找个门路啊,现在他岑朝日能找谁去呢?!
说的也是,但我要到哪儿去,我能干什么去呢?岑朝日有点无奈地道。
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下屯的罗吉祥前些日子回来和周三妹了结婚约的事情还没走呢,我帮你问问他,叫他顺便带你一块出去罢。赵叔说。
他愿意吗?岑朝日有些担心。
又不是去抢他的饭碗,都是同村人,这有什么帮不得的呢?赵婶收拾好了碗筷,也插起话来了。你要是决定去了,赶明儿就让赵叔给你说话去,行不?
岑朝日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那赵叔就先试问吉祥哥看看他愿不愿意带我出去吧。
这个应该没什么问题的,罗吉祥很好说话,明天一早我去挑水时就跟他说,这事包在你赵叔身上!赵叔说得胸有成竹。
吉祥哥去的什么地方?岑朝日问。
就和我们家晓霞一个地方啊。噢,对了,那也是你亲生父亲所在地呢,说不定往后还能见着你父亲呢!赵婶说。
大概是当年知青下乡的缘故,村里的人外出打工首选的还是当年那些知青所在的城市。
岑朝日一听心里忽然就多了一份要出去的坚定,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欣喜——他不知道是赵晓霞的原因还是亲生父亲的原因。
赵叔又说话了:你妈以前还清醒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爸的事?
岑朝日想了一会,说:就知道他叫范金福,别的就不知道啦。——因为父亲的不辞而别,岑朝日现在是跟母姓的。
赵叔就说:说了你大概也是不晓得的,你爸回城之后差不多半年你才出生呢,晓霞也就晚你几天而已。你出生没多久,你妈就出事了,从那时候起就落了那个病,那阵子你还吃过你赵婶的奶水呢。
岑朝日一听抬头瞥了赵婶一眼,感觉很不好意思,脸都热了起来。
哎,这都是历史造成的悲剧!回城指标一下来,撇下当时怀了你的你妈连夜就走,之后还真是没一点消息,真狠心啊。都二十年啦,如果你爸还和当初在这里那样争气,恐怕现在也是个大人物了!
岑朝日听得也黯然泪下,许久,他才又问到:我爸他长什么模样?
赵婶说:差不多就你这个模样,帅气着呢。
赵叔一听立即对赵婶打趣道:你那会儿也是被他迷得晕晕乎乎的呢。
赵婶又接过话茬:幸好他是和你妈好上了——她忽然觉得这些话是不能当着岑朝日的面说出来的,她赶紧就收了口,再说下去会伤到岑朝日的自尊。
赵叔在一旁也瞪了赵婶一眼,示意要她住嘴。
于是大家都沉默了下来,只有赵晓兵拿着一把塑料枪在“哒哒”地叫喊着跑来跑去不停地闹。
岑朝日感觉这氛围有点令人窒息,就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回家了。
在岑朝日走后,赵叔赵婶俩人又在讨论着他们早先不知谈了多少次的话题——把女儿晓霞许配给岑朝日是否可行?在他们眼里,岑朝日那么老实、厚道,又有力气,是个能干活会持家的男人,如果岑朝日他本人乐意,把女儿晓霞许配给他是很合适的。
赵晓霞三年多没有回来,夫妻俩是真越来越担心了,虽说当初嫌她碍手碍脚的,人家都能挣钱养家了,她还只长一张吃饭的嘴,于是硬赶她出门,起初他们倒也不在乎晓霞在外头过得怎么样,但自从去年年初收到晓霞的汇款后,他们的态度和想法慢慢地改变了,开始时他们觉得女儿很好,会想事儿,可后来听一些回来过年过节的人在传着一些不中听的话,说晓霞在外头傍大款才挣那么多钱,说得夫妻俩都觉得没脸面见人了。
这不,赵叔赵婶他们这么费心地劝说岑朝日要他出去打工,是有他们的意图的,那就是让岑朝日出去寻找女儿赵晓霞,看看晓霞在外头做的是什么活儿,是不是像人家传的那样干见不得人的勾当挣肮脏钱。另外一层意思,假如晓霞真是那样,就让岑朝日把她给拉回来,并许配给岑朝日,让他们成个家过平稳日子,堵堵村里那些喜欢闲磕牙的长舌婆的嘴,自己也安心省心。
问题是他们怎么样开口把这个事儿跟岑朝日说。赵婶性直,如果让她跟岑朝日说,大概不会有什么困难。可赵叔不这么想,他知道男人的心理——万一晓霞真如人家传的那样在外头干见不得人的事,岑朝日他还会娶晓霞为妻吗?
赵叔觉得要慎重从事,毕竟这不是儿戏啊。眼前他认为首要该做的就是找下屯的罗吉祥,让他同意把带岑朝日带出去,下一步才可以考虑如何把他们的想法跟岑朝日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