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包晓玫辗转反侧难以入眠,4年前的记忆一下子倾泻而出,他的好,他的坏,甚至无厘头的恶作剧,过往的点滴细节或喜或悲,瞬间堵塞了所有感官。
手机一遍一遍的震,蒋恺的号码随着屏幕的抖动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包包恹恹地看了一眼,终究没有按下接听键。
其实答案早已注定,他十年的坚持到头来仍是徒劳,原因只有一个,她心里有另一个他。
翌日,包包幽魂一般地站在镜子面前,再多的遮瑕膏也掩饰不住那大大的黑眼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难不成躲一辈子?
周末停在校门口的豪车很多,大多都是来接女大学生的,穿梭在各类跑车之间,尽管没人注意到这个瘦弱又小只姑娘,可包晓玫手心已被渗出的汗浸湿,张惶间差点撞上卡位的大奔。
梁成轶坐在黑色的商务车里,半眯着眸子注视着正在四下张望的包包,“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冒冒失失。”话中带着些许不悦,然则嘴角却浮现出一抹昭然若揭的温情。
4年了,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出现在她面前,而不是一个没了靠山的纨绔子弟,或者一个靠肌肉耍小聪明的街头混混。原本他也恨包家,恨包包为什么不第一时间站出来为他指证,为什么要落井下石把梁家逼上绝路。为此他愤世嫉俗过,喜怒无常过,自暴自弃过,甚至动过加入黑社会的念头,但父亲的去世以及世态的炎凉让他彻底清醒了,因为他明白从今往后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个社会没有人会可怜你,想要保护家人,你只能靠自己。
看着包包愈发焦急的神色,梁子露出了小时候捣蛋成功才会有的狡黠,心里忍不住盘算,她欠我那么多,如今给我逮着,总要补偿点什么?比如,以身相许……
当包晓玫从花花绿绿的名车中辨认出“梁总”的车牌时,梁成轶已经为她拉开副驾驶的门,不经意地瞥见她的苍白,不禁挑了挑眉,“昨天没睡好?”
“唔……”包包脸一红,窘迫地低下头。
她不说,他也不问。
车子走走停停,穿越在如织的人群中,慵懒的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给车内染上一层迷蒙的光晕。
异常的安静,气氛格外尴尬,包晓玫局促地咬着下嘴唇,忍不住用余光偷瞄他的侧脸,从20岁到24岁,从男孩到男人,变化之大,可想而知。青涩的脸庞棱角更加分明,曾经运动健将的阳光气质被笔挺的西装所掩盖,更多的是成熟男人的历练。陌生的笑容,带着淡淡的疏离,瞳孔里有包晓玫不熟悉的东西在闪烁。
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纵使没有过去的种种是非曲折,如今,他是年轻有为的商业精英,而她却是连实习都没着落、毕业即是失业的苦逼女大学生,她有什么资格奢望现代版灰姑娘的故事?那些都是用来编故事的人用来骗小女生的,她作为一名大四老酸菜,怎么可能相信这个,包晓玫收回目光,心里黯然自嘲。
狭小而暧昧的空间,各怀鬼胎的两个人在忐忑中“享受”4年来的第一次独处。
车子缓缓驶入一个环境优雅的小区,在一栋高耸的建筑前停了下来,包晓玫跳下车,环顾四周,忍不住咋舌,高档住宅、富人区、简直可以媲美车展的停车库,资本主义果然腐朽。待到进了家门,包晓玫更是仇富地恨声道,“万恶的资本家!”
“什么?”梁成轶扬了扬下巴,轻易地捕捉到包包嘟着嘴干做眼红状。
“没,没,我说你们家真漂亮。”包晓玫汗涔涔的弯起一双月牙,小心翼翼地掩饰自己愈加强烈的自卑感。
“当然,很有现代感吧,房东是个艺术家呢。”梁成轶背过身去,直言不讳。
“什么?租来的,不可能!CEO不都有自己的大别墅么?电视剧里都这么演。”话音刚落,包包就意识到自己有多失态,因为他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和她打打闹闹的小屁孩儿,现在别人都叫他“梁总”!
包晓玫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抓耳挠腮地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什么,我本来就不喜欢大城市,明年打算回A城发展。”
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包晓玫全身血液瞬间上涌,一时间语塞。
梁成轶的房间井井有条,没有篮球、没有游戏机,没有大汗淋漓过后的汗臭味,却是若有似无的男士香水和高档笔记本电脑,年少时的回忆不在,一切的一切那么陌生,忽地让包晓玫不安起来,
一杯热巧静静地躺在书桌上,揭开盖蒸腾起蒙蒙的一层水汽,模糊了梁成轶偷偷摸出的眼镜。
“你也戴眼镜?!”包晓玫瞪大了眼睛,一百二十分的诧异。
“额,原来在车间里看书,光线不好,就……”梁子被盯的耳根发烫,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很难看?”
包包抿着嘴不敢笑出声,俏皮地点点头。
课上的很顺利,梁子很认真的听,像个极其好学的孩子,眉宇间少英气,多了几分懵懂。包晓玫从未见过他如此用功过,原来他也是睿智的,只是……
包包无法言出的,是距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