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玫在电梯到的时候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像只无路可逃的兔子,而苏叶自认为还未到慌不择路的地步,她在电梯门闭合的瞬间拐向一旁的安全出口,鲜艳晶莹的绿色长板镶嵌在雪白的墙壁,即使白昼依旧刺眼。
明明是在朝下走,可她潜意识里总感觉像是在往上爬,当苏叶下到一楼时,发现刚才丁玫乘坐的电梯早已经返回到了7楼上,自己的速度还真是慢。
她走出酒店,今天的阳光依旧刺眼,而她今天在背包里还塞了一把雨伞。在重庆待久的人是无论何时出门都会带一把雨伞,但后来苏叶才知道,真正的重庆人向来不带伞出门的,他们已经习惯了那倾洒下的如丝绵绵,无需遮拦。
苏叶不知道为何,突然在这大白天里想起了重庆的夜晚。
主要是苏叶感觉街上很少有像她这样大中午就漫无目的游荡的家伙,往往凌晨时分才是属于漫游者们的时光,似乎在漆黑的环境下才更有益于压抑闭塞情绪的宣泄。就如酒吧中央的舞池一样,肆意扭动的身躯,即便贴近彼此仍看不清的脸庞,但假若将所有的灯都打开将音乐全关掉,那倚在栏杆上朝下望去,舞池内会是一番什么景象,只剩喘息和踏步,裸露的身体扭曲的面容,这还真像一个公共浴场。
重庆的夜景总是很美,尤其是站在高处看盘旋的烟雾蒙蒙,被柔弱的灯光罩上一层薄薄的光晕,像是点上了一圈烛火,萦绕着。从寝室阳台上朝校外望去,那个被树阴遮蔽只能看到三楼窗户的楼房,每到晚上的时候,玻璃上总能闪过无数的车灯晃过的影子。
苏叶无聊的时候就喜欢抱一杯茶,倚在座椅上,偏着头靠在那里数着一辆辆过去的汽车,有时候耳边也会传入在拐弯的时候发出轮胎抱死摩擦地面的刺耳的声音,像一条扯开夜空的口子蔓延开来,钻进所有还未曾入睡人的耳膜,将铺天的睡意敲醒了半边。
或许他们会听的很舒服,化成一缕旋律,一直带进梦乡。
苏叶看到一对新人在前方不远处的一家酒店门前迎接到场的嘉宾,两位亲属在朝过路的行人递着香烟和喜糖,笑靥如花,花香飘散在空中。能走到今天确实不容易,这个年代一向是恋人多夫妻少,仇人多朋友少。只是苏叶选择了默默的绕开,她无法接受那递过来的喜糖,毕竟刚刚才经历了一场贯穿心肠的苦涩,太大的逆转她承受不来
苏叶很想再回到以前,那样就不会有这么多发生。她想着种种方法,但最后都没有成功,那回到过去的办法。
但今天酒店门前一家音像店正放着一首童年时的歌谣,这首歌让她记忆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那切割成一块块的历历在目。
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
阿嫩阿嫩绿地刚发芽
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
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阿树阿上两只黄鹂鸟
阿嘻阿嘻哈哈在笑它
葡萄成熟还早地很哪
现在上来干什么
阿黄阿黄鹂儿不要笑
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
音符是很奇妙的东西,苏叶往往能通过街边小店播放的歌曲联想起很多年之前自己在听这首歌的时候做了什么。
树梢骄阳黄鹂绕,啼声歌谣路人笑。这记忆中的场景,像被用作拍了一场电影,在影片杀青时被拆除,而现在又重新搭建了起来。
苏叶很认真的听着,看着,在她的鼻尖处突然落上了水滴,紧接着周围人群一阵骚动,大家都仰头望着天空,边看边跑。
在这样一个艳阳高照的城市里,竟然毫无预兆的下起雨来。苏叶看着身旁的人跑的越来越快,车开的越来越快,雨滴落得越来越重,阳光也炽烤得愈发浓烈,地面始终没有完全浸湿,才刚刚降落到脚边就再次被蒸发,苏叶依旧慢慢的踱步,浑身上下流淌着水珠,顺着脖颈滑落遍全身,感觉自己就像游在一片海里,四周都是鱼。
她知道,不久之后,这个城市会变成一片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