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唱那首《仲夏夜之梦》吧。”
“嗯,米勒”,艾米丽点了点头,说:“请你相信我,也相信我的姐姐,我们一定可以安全到家的。”米勒散碎的意志仿佛坚定了许多。
艾米丽唱起了歌,船舱里围绕着一片轻快的歌声。这时一个长着黑胡子的汉子吼着:“唱什么唱?我都已经烦透了,不准唱。”艾米丽仿佛挺怕他的,压低了声音。那个黑胡子憋着气走出了船舱。
“啊,快出来看哪!”黑胡子在外面喊道。
众人走出了船舱。只见不远处的海面上漂浮着两只木筏,木筏上还有一些打捞来的海鲜。
“他们人到哪儿去了?”安妮疑惑地问。
“他们也许都喂鲨鱼了。”安东尼说:“但也许他们都遇上其他的行船了,所以不想回来了。毕竟,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食物了。”
“不,安东尼,他们一定是遇难了,否则一定会回来的。艾米丽,太可怕了,他们竟然都死了。”安妮惶恐不安地说。
“快别这样,安妮,也许他们都还活着。”安东尼说:“算了,不管了。先把那些食物打捞上来。”
安东尼与三个小伙子将木筏上的海鲜都取上来了,量还挺多,够这十几号人吃了。鱼虾被剥洗干净,放在金属锅里炖起来。船上的炭也不多了,所以只能小火慢炖,否则不久就要生吃了。
木筏被重新放回到甲板上,湿漉漉的,上面缠绕着着许多深蓝色的藻类。船长看了看木筏子,说:“看样子他们的确是为了食物才……,哎……”,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一路上他没少叹气,虽然在海上发生灾难很正常,但他那颗脆弱的心仍经不起事实的考验。只能希望别让他再发现另一只木筏,因为那又会是一个令他伤悲的消息。
十几个人吃完这顿船员们用生命换来的晚餐,个个都显得很惆怅。夜幕了,船长与安东尼商量着明日的航程及粮食问题;艾米丽靠在安妮的肩膀上没有睡着;米勒裹着破旧衣服早已呼呼噜噜。白天的事情在艾米丽的心口留下了伤痛,她无法忍受同船伙伴的离去,就算是不告而别,也应该告诉她一声。姐姐安妮抱着她入睡,她渐渐地进入了睡眠。
船舱外面海风越来越大,天空北方那几颗暗淡的星星一闪一闪,船上的桅布被风撕得呼呼啦啦。不久,天上下起了雨点,火炉已经熄灭了,甲板上积起了水。水越来越大,直往船舱里灌,这时候众人都醒了,七呼八应,不知所措。安东尼领导着大家将甲板上的水往外刨,年轻的船手们积极踊跃,甲板上顿时挤满了人。
艾米丽和安妮、米勒负责将已进入船舱的水往外面拖,以保持船舱内的干燥。雨越下越大,整个船上的东西都被打得七零八落。安东尼和众人齐心协力,使雨水不再灌入船舱。他们都忙的不可开交,汗水、泪水、雨水混在一起,已经分不清了。
天亮了,雨终于停下来了。船上的水也掏干净了,大家伙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一夜工作,早已身心疲惫,年轻人们没有吃任何东西,拖着崩溃的身体进入船舱睡起了觉。待众人都睡醒了,船长说:“又有两个人走了。哎……”船长又叹气了。
这时人们纷纷议论起来了。
船长又说:“大家别担心,我们一定会回去的,别被眼前的困难折服。”没一个人理他。这时船上一共只剩下十三个人了。
艾米丽躺在船舱里一动不动,她脸唇发白,额头滚烫,任由安妮摇摆着她。
“啊,她生病了,额头好烫。”安妮一时难以控制自己了。
米勒和安东尼都聚拢过来,他们将她扶起来,给了一点儿水喝,但随即又吐出来了。
“哎,艾米丽病得实在太严重了。”米勒说道:“这时只要有一点儿热汤喝就一定会好的,可是去哪儿找呢?”
安妮用自己的破衣服包裹住妹妹,自己到海里去找吃的,船长见她太瘦弱了,让两个年轻人跟随他。
安妮和两个年轻人踏着木筏子出行了。她们很快脱离了大船,进入到一望无际的海上。
木筏在风清浪静中缓缓飘动着。
安妮在一处平静的的水域撒网。她安心地等待了半个小时。时间到了,两个年轻小伙子帮衬着她拉渔网。网被拉上来了,有十几条鱼,不大,往木筏一放,晃荡了几下。
安妮把渔网拴紧了,又开始摇着木桨往回漂,两个小伙子划着水。
不远处的海面上掀起了一层泛白的银浪。安妮的木筏在海浪中东摇西晃,使他们站立不稳。
“啊,我的脚”一个小伙子喊道:“好大一条鲨鱼。”血顺着他的脚踝往下流,鱼齿上的残渣留在伤口上,泛着绿色。安妮跟另一个小伙子立刻警觉起来。可是他们手无寸铁,没有什么办法来对付鲨鱼。木筏上的血流入海中,沾染了大片的海水。鲨鱼又发动攻击了,把木筏掀动得厉害,安妮一不小心被甩入水中。
“安妮,你怎么样?”
“救命!”安妮在水中喊道:“它咬住我的腿了”
“我来帮你”一个青年跳入水中。他试图去吓跑鲨鱼,但鲨鱼死死地咬住安妮的腿,不肯松口。他只好将安妮往木筏上拖,但这样反倒使安妮更加痛苦。安妮的腿伤在水中染红了一大片海水,她的同伴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将她弄上去,她的腿上有一个显眼的血窟窿,血正不断地涌出。因为大量地失血,她的嘴唇泛白,脸色也变得苍白。她躺在木筏上面,生命垂危。
两个小伙子将木筏子上的木板拆了,用来拍打鲨鱼,但好像无痛无痒。不久,鲨鱼发动了更猛烈的进攻,小木筏摇摇欲沉。
不远处,大船正在向这边漂来。船上站着各种各样的人,他们好像在议论什么事情,船长里克站在他们中间。
“快看!是安妮,还有另外两个”一个人喊着:“他们好像遇到麻烦了!”
大船很快漂到安妮身边了。安东尼和一些船员纷纷下海赶去救援,他们在大船上绑起了长长的尼龙绳,然后纷纷跳海。安妮一行人很快就被打捞上来了,他们都受了重伤。安妮躺在甲板上面一动不动,非常吓人。
艾米丽此刻仿佛被大家的话音吵醒了。她走出船舱,看到了正躺在地上面色深白的安妮,又望了望地上的血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姐姐,你怎么样?”艾米丽伏在安妮身旁呼喊着。船长看了看安妮的伤势,说:“她伤得很重,失血过多,恐怕……”船长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艾米丽的泪水已经使甲板发出了一片振动。
安妮在众人的呼唤中颤颤巍巍地睁开眼了,她有气无力地喊着艾米丽的名字。艾米丽把她抱入怀中,和她平时伏在安妮怀中一样。艾米丽渴望安妮跟她说说话,但安妮张着嘴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她细微的声带振动在喉咙里嘶哑着。
艾米丽抱着她,没有说一句话。过了许久,她才说:“那一次,我们同在一个老板手下干活,因为每天动不动就要挨打,我的手臂已经不能干任何活了,脚也穿不上鞋了。但安妮总会把她的鞋给我穿,她的鞋大一些,走路就不会那么痛了。但她自己却没有鞋穿了。每天晚上,我都会躲在被窝里哭泣,嘴里喊着爸爸妈妈,这时安妮就像像妈妈那样关怀我……”艾米丽说不下去了。众人也都流下了泪。船上一片安静,只能听见眼泪敲打地板的声音。
安妮最终死去了。艾米丽想把安妮的尸体留下来带回去安葬。船长说尸体被放在船上不太好,而且他们不知道还得多少天才能回去?那样的话尸体很容易变坏的。经过一致决定,安妮的尸体被再次抛入大海,很快就消失在蔚蓝的海面上。
众人以为危险已经过去,但是不久,海面上又起涟漪了。几只鲨鱼在大船周围露面,它们冲来撞去。
“不好了!竟然遇上群鲨了”一名船员说道。
“大家小心!用船上的木竿将鲨鱼赶跑,但千万别被它们托下水。”船长指挥着众人开始行动。很快,船员们在船长的带领下开始了一场猎鲨行动。“大家小心,鲨鱼要进攻了!”船长又提醒着。
果不出所料,群鲨在船底不断撞击,不知有多久没见过人了。那些鲨鱼中有一些被称为食人鲨,比一般的个头大,牙齿更利。它们蜂拥而至,冲着木板撕咬。木板一松动,顿时有不少船员落入水中。水里很快成了另一个战场,可惜那些落水的人没了一点儿优势,只好与群鲨肉搏,结果被鲨鱼撕得七零八碎。船长指挥着仅有的几个人去拉起船帆,希望借助风力快速地逃脱这片海域。船在风力下加快了航行,朝着远处的海面漂驶,原先的海域留下一片血色。
大船行了二三海里,终于摆脱了鲨鱼的威胁,船长和船员们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坐在船头呆了半晌。
“这些食人鲨太凶残了,竟然将人咬成碎沫了。”安东尼靠在船头缓这气,清点着死去的船员。“一共死了六个”安东尼说道。这时船上加上受伤的两名伤员只有七人了。船长让安东尼和米勒去照料伤员,自己在船头把着风。
大船继续在无边的大海上飘荡着,它像一只失了方向的狗,无人理会。船长端坐在船头,海风拍着他的面,他那破旧的衣服被弄得呼呼作响。他一生从来没有这般镇静过,好像刚刚过去的危难正如他所预期的那样。但尽管如此,他在内心深处还是狠狠地惩罚着自己。这些船员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向他们承诺过要把他们都安全带回家,可是现在,只有让他们的灵魂独自飘洋过海了。想到这些,他的心中不再平静,仿佛预料着自己将要走上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