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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1-35李代桃僵

武德五年,反王刘黑闼据守河北,大败淮安王李神通和幽州总管罗艺联军,并击走神武将军李绩,擒了李绩最倚重的副将薛万钧兄弟,兵势大盛,朝野震惊,圣上先后派了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出征,都告失败,迫不得已,从河西调回秦王李世民,征伐刘黑闼。

彼时正是三月末,秦王部和刘部叛军决战于洺水,两方实力相当,自午至昏,各自损伤惨重,但刘黑闼部始终不能破,到了傍晚时候,李世民迫不得已鸣金收鼓,召集众将合议,苦求破敌之策,最终秦王采纳王动建议,连夜差人凿开了洺水堰堤坝,使洪水淹没了洺水城,刘黑闼部兵溃,出奔突厥,河北境内至此安枕无忧,秦王班师还朝。

但是到了第二年,刘黑闼问突厥借兵卷土重来,再战洺水,原洺水守将吴世均守城不力,刘部攻克洺水,秦王二度出征,两方在城下重逢,只是此次再没有洺水堤坝可利用。

战事僵持了三个月,秦王粮草渐次匮乏,问计于王动,这一次王动的计策更加狠辣,他将刘部得力干将和精锐轻骑的家眷亲属悉数虏来,高高架在阵前,让健壮兵士用牛皮鞭子抽打,该时正是酷暑天气,战场上老弱妇孺哭喊声震天,被晒死的、被打死的不在少数,余下部分受不住煎熬,纷纷苦苦哀求自家亲人出城投降。

两天后刘部发生内乱,兵士齐心造反,杀死刘黑闼献城投降。

秦王征乱有功,回朝受到圣上表彰,李世民趁机为王动求取功名,但是御史台却提出弹劾奏章,言道王动虽然果决明断,破敌之策奏效,但是手段却颇嫌残酷诡诈,失了宽和仁厚的风范,按理要逐出朝廷,不当受用。

圣上有心偏袒王动,遂让他在金殿之上与御史台理论,满以为他必定会趁机为自己辩解,没有想到王动瘦削身姿挺得笔直,眼神清澈又带着几分不屑,“我既行得出,就不屑得辩解。”

至此朝野众人都知,秦王府邸四公子王虽然阴狠,倒是个真小人,自他口中说出的话,一分一分,都能落到实处——他连辩解尚且不屑得,又怎么会说谎?

所以牛来福愣住了,“你说你没有问大掌柜的提要求?”

王动哼了声,那小混球从自己现身到现在,一眼都没看过他呢,“我确然是有事要他给我办,但还没开口。”

牛来福微微眯着眼,“但是大掌柜说,你想闯吴山福陵,要他开路。”

福陵在吴山深处,是吴山聂氏一族的家族陵园,那里埋葬着聂氏上数四代过世的先辈。

王动皱眉,“开什么玩笑,聂十七又没反我主爷,我去打扰他先祖干什么?”

牛来福吞了吞口水,开始觉着事情有点蹊跷,试探问道:“难道大掌柜的误会了你的意思?”

王动有些不耐,该死的小混球到底要抱着一副破烂手套子流口水到什么时候?“不可能,我年二十八搬出庆丰园之前,跟他最后一次交谈,要他跟我一起搬走,但是他想留在庆丰园陪着小混球吃年夜饭,我答应了他要求,期间一次也无提到吴山福陵的事,之后两厢分手,到目前为止再见过他,他根本无从误会起。”

牛来福吃惊的说道:“可是大掌柜的说,年二十九的傍晚十分,你差人找他去,要他提交开启福陵的钥匙。”

王动心不在焉道:“年二十九的下午,我在太仓所的淳于老爷府上喝茶,一直到晚间才离开,你若是不信只管去问他,其人是聂十七舅父,跟我也没什么交情,谅来不会为着我一个外人,欺骗他自家侄子下属。”

牛来福大皱眉头,迟疑了阵,对王动抱拳道:“公子你在此间稍候片刻,我马上赶去太仓所问老爷查证看。”

他随手拣了件厚厚的大衣披在身上,顶着冷风匆匆出门,临到门口时听到王动慢吞吞的说道:“大小姐,你知道羊皮手套都是怎么做成的么?”

忍不住莞尔,一向惜言如金的鬼面王,也会主动与人搭口,着实是奇异呢,最近以来,全雍州的兄弟私下都在传,说四公子看上了大小姐,他初时还不相信,如今看来,怕是真的了。

花生撇了撇嘴,满是警惕的瞪着王动,姓王的下流种子虽然在笑,但是眼光闪烁不定,用脚趾头想也知他心怀不轨,“我懒得跟你这个眠花睡柳的下流胚子说话。”

王动悠然的笑,细眼亮晶晶的,“大小姐怎知道我眠花睡柳了?”

花生心里酸溜溜的,恨恨说道:“我又不是没长眼睛,你大清早的跟丝丝姑娘同车回来,以为我没看到么?”

王动哦了声,似笑非笑看着花生,眼神如重楼飞雪般的飘逸,“大小姐不喜欢?”

花生气得一拍桌子跳起来,“当然不喜欢,我喜欢才有鬼呢?”怒视王动,“姓王的,不要以为你搬出庆丰园就可以为所欲为,品性恁败坏的,传扬出去,我的脸上多么不好看。”

王动笑容越发的愉快,“这可奇怪了,我败坏自家的品行,跟大小姐的脸面有何相干?”

花生怒道:“你在我家做过工,就是我的人……。”

朝恩尴尬的笑,连连咳嗽,好心的提点花生,“大小姐,慎言啊,慎言。”

奉恩低垂着头,弯着腰身,好似肚子痛得要命,“大小姐,我想去行个方便。”

花生挥了挥手,“行方便不需请示,”又接着声讨王动,“我的人在外头不学好,我的脸面往哪里搁置?我怎么在雍州城行走,难不成还学你那歹样戴个鬼面?”

王动怔了怔,突然心下一动,“鬼面?”

不大功夫牛来福气喘嘘嘘跑回来,又是惭愧又是不安的说道:“小人对不住公子,原来当真不是公子……”

又十分疑惑,“如果年二十九那日大掌柜见的人不是公子,又会是谁?”

王动笑了笑,对住花生出了会神,淡淡说道:“聂光二十九见的人,必定是带着金面的吧?”

牛来福挠了挠头,“倒没仔细追问,这个很紧要么?”

花生却听出苗头,跳起来道:“你怀疑我拿了金面给人扮作是你哄骗聂大掌柜的?我是那种人嘛!”

朝恩心下一沉,脑中闪过不详的念头,虽然不能肯定究竟是哪里出错,但总觉着有地方不对劲。

王动微微一笑,示意她稍安勿躁,温言道:“确实有人这么做,但不是你。”

朝恩吞了吞口水,突然不敢正视王动。

大小姐将王动的金面藏在她卧房,那地方只有她和奉恩可以自由出入,大小姐和自己都绝无可能会做陷害王动的事,但是奉恩呢?

花生气道:“不是我还能是谁,你那鬼面一直在我手里!”

王动低垂着长睫,沉吟了阵,“我那鬼面并非不可伪造。”

花生心气略平,“就是了,保不准姓裴的拿鬼面到庆丰园之前已经私下造了好几面留着自己吓唬人用呢。”

王动嗯了声,温存的看着花生,神情很特别,似乎是有些别有深意,又似乎是有些意味深长,饶是花生脸皮厚似城墙,给他一番注视也忍不住皮毛发烧,垂下头去,却又忍不住偷偷去瞧他,嘴里恶狠狠的说道:“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吃掉!”

王动又是一笑,过了很久,才缓缓道:“大小姐可还记得王潜其人?”

花生愣了楞,“那条自命不凡的土狗?”

王动险些笑出来,“是,”他悠然的背着手,在小小的酒铺子里慢慢踱步,“聂光是久走江湖的人,眼光锐利非同寻常人,所以假戴我鬼面去蒙骗他的人,若非是跟我十足的相似,断无可能骗倒他。”

他顿了顿,笑容清冷之中带着一抹肃杀之色,“而普天之下,除了我的堂兄弟王潜公子,这世上再没有人身量形态跟我都如出一辙了。”

花生撇了撇嘴,大摇其头道:“你这话我可不赞同,那土狗哪里有你好看。”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凝视着王动,神色之间不仅是赞赏,还有一种信赖,仿佛在告诉他,她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出自内心,没有半点勉强。

王动心里忽然又泛起了那种久违的温暖之意,几乎就要伸手去摸一摸花生粉扑扑的脸,但是他看了牛来福一眼,到底也没有伸出手去。

他绝不能这么做,他也不会这么做。

裘太平说的很对,王动是个很骄傲的人,他不屑得在聂十七缺席的时候对花生发动攻击,尽管聂十七是个极其强大的对手。

他慢漫的扭转头,将视线看往别处。

“大小姐,如果你仔细看就会发现,其实王潜外形跟我生的很似的,只不过生长的环境不同,遇着的人和事也不同,所以两人的气质才会迥然。”

花生哦了声,心不在焉道:“是吧?”

姓王的刚刚看着人的样子,真是古怪之极,好像要把人吃掉似的……

她忽又改变话题,“王潜为什么要模仿你?”

王动没作声,他静静的站在那里,脸上一点表情都没,花生有些担心,伸手在他眼前挥舞,“姓王的,你在想什么呢?”

王动沉吟了阵,慢慢说道:“王潜生平最恨的人、最不屑的人,就是我,不要说带上我的面具模仿我,就算是被人拿来和我作比,他都觉着是件莫大的羞辱。”

花生眨巴眨巴大眼,“那你的意思,聂管事的见到的人不是王潜了?”

王动又摇头,“不,一定是他,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花生气道:“可是你刚刚明明说他最不屑得模仿你的了。”

王动点了点头,“所以他今次拉下面子和尊严假冒我的名头与聂光见面,必定有着极其重要的非同寻常的原因,否则断不至于甘愿做出如此巨大的妥协和让步。”

花生纳罕道:“那会是什么原因呢?”

王动出了会神,“我一时也猜不出。”

花生想了想,对旁边站着的牛来福道:“你赶紧传个信儿给聂管事的,就说他给人骗了,让他赶紧回雍州,不要找十七告刁状陷害姓王的。”

牛来福应了声,“好,小人这就去。”

王动却喝止了他,“不用。”

花生和牛来福都愣住,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齐声问道:“为什么?”

王动瞟了花生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不是一天到晚巴望着聂十七回来的么?聂光此去岂非是顺了你的心意?”

花生猝不及防,惊得跳起来,就好像给人踩到了尾巴的猫儿,不仅眼神儿开始躲躲闪闪,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说啥,我哪有一天到晚巴望着十七回来?”

牛来福略一沉吟,道:“公子的意思,是打算将错就错,让大掌柜的传了消息去洛阳,引主子回雍州和你理论?”

王动冷笑了一声,“王潜提出的要求实在苛刻,聂十七就算是个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就不信他得到消息还会忍得住,等他回来,我们再联手探访那土狗,看看他到底打什么算盘。”

牛来福想想也有道理,“就这么办。”

花生近情情怯,一颗心乱成无数团麻线,又是欢喜又是忐忑,结结巴巴道:“但是,可是……”

王动看得满不是滋味的,不由恶向胆边生,信口胡诌道:“大小姐是怕聂十七回来纠缠你么?这一点大可放心,他也是二十五六的人了,行事再不如从前莽撞,最主要的是,前阵子我家主爷才给他提了门亲事,其人业已首肯……。”

花生脸色刷的雪白,心口有个地方仿佛给人戳开一个洞,嗖嗖的冒凉气,“他已经订了亲?”

藏家在雍州城郊的乡下有一处小别院,叫做绿水别院,靠着吴山,小院落不大,堪堪三进三出,青砖红瓦,绿树成荫,很是幽静,每年的六七月份,雍州城内流金似火,热得人恨不得扒下一层皮,绿水别院却十分凉爽,是个避暑的好地方,所以每年的六七月份,藏老爷都会带着妻女到此间消暑,小住个把月。

花生十二岁这年,夏天来的格外的早,才只五月份上就热得让人受不了,黄狗天天在街上吐舌头,知了叫得人要烦躁,老太太几次三番要求老爷带着一家子到乡下消暑去,老爷给她吵得没有办法,又找不到合适的管事看顾园子,只得让两人先去,自己随后就来。

老太太舍不得丢下老爷一个人在城里受苦,又主动要求留下来陪伴老爷熬热,于是五月消夏之旅,就只得十二岁的大小姐独自一人上路。

这是一个知了鸣叫,空气之中散发芬芳的五月早晨,大小姐坐着马车,在微暖的晨风之中出了城门,在官道上行了半个时辰,再拐进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路,车轮咂咂做响,石板路两旁盛开的野花香气馥郁,深刻印在她年少的记忆里,此后很多年的午夜梦回之中,这香气始终在她鼻间萦绕,经久不散。

马车驶到绿水别院,大小姐跳下车子,打发家丁们回城,自己推开小院大门入内,转过前庭,来到后院,桂花树下,有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正低头扫地,让她十分惊讶。

老爷喜欢清净,绿水别院只得一个杂工清扫院子,一个厨娘打理三餐,一个丫鬟清洗衣衫,此外再没有别的人,这少年是从哪儿来的?

她正自纳罕着,那少年人听到轻巧的脚步声,抬头来看,见着花生,不慌不忙的笑,“是藏家的大小姐么?”

花生眨了眨眼,她发现这年轻人五官虽说是平常,却有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衬着浓密的剑眉,分外的好看,让人油然的想要亲近,“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人垂首道:“小人叫做于永泽,是于二叔的外侄。”

院子里做杂工的那人好似是姓于的吧?

“你怎么会在这里?其他人呢?”

于永泽趋前两步,恭敬立在花生侧边,“二叔前天上山打猎伤了腿脚,眼下正在家里修养着,五婶婶正给他做早饭,小水姑娘家里妈妈生了病,她昨夜回去探视,言明了是今天中午回来。”

五婶婶是做饭的厨娘,小水是清洗衣衫的丫鬟。

花生哦了声,不疑有他的打了个哈欠,为了赶在日头上天之前到绿水别院,她今天起得异常的早,如今趁着凉风,免不得有了几分睡意,正好桂花树旁有个葡萄架,架下一张石凳,宽宽的看着就可人意,这当口上边刚好铺展有薄薄的草席子,外加一只小小枕头,想来多半是姓于的少年昨夜睡觉的地方,满架的叶子舒展开,投下朵朵绿荫,看起来就舒服得要命,花生不待他招呼,已经自动自发走上去,脱掉足上的小鞋,躺身下去,肌肤捧着凉凉的席子,立即舒服得像只猫儿一样叫,满脸都是惬意和闲适。

“这里可真是个好地方。”

于永泽微微一笑,悄声收拾好庭院,转身进到里屋拿了一只香甜的凉瓜出来,湃在井里,就这么眨眼功夫,花生已经睡着了,她耳畔的头发有些散开,小小的白玉一般的手放在腮边,红嫩的嘴唇半张着,那种自在的美态就好似一副画,让人目不转睛。

阳光从密密的葡萄叶中穿过,如丝如缕的落在她身上,疏影斑驳,少女素衫小裙交映,清新如褪尽繁华的画卷,满溢的岁月静好,流年安稳。

就是那一刹间,于永泽改变了主意。

他招了招手,于二悄无声息从门外进来,“去,把古井那只凉瓜扔了,另外,让五婶去做些清粥。”

于二怔了怔,却见于永泽眼中寒光一闪,登时将他吓住,“是。”

睡了大半个时辰,大小姐醒来,看到于永泽在身旁,也不诧异,懒懒的侧身,仍是枕着他的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笑道:“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

于永泽笑着试探,“大小姐睡得恁沉的,难道不担心我趁着你熟睡的时候对你意图不轨?”

花生眯眯的笑,坐起身来拍了拍于永泽的脸颊,“你不会的。”

于永泽笑道:“为什么?”

大小姐歪着头,从席子底下摸出一本书,“你在读礼记不是么,那么枯燥乏味的书,是人都不爱看的吧,除非他想考取功名。”

去岁圣上刚刚出了敕令,将礼记化入今科必考大经,不读不行。

“想考取功名的人,不敢做坏事的。”

于永泽微不可见的笑,黑亮的瞳仁深处精芒轻闪,“大小姐年纪虽然小,可实在是个很细心的人呢。”

花生娇憨的摇头,老实说道:“不的,是那书咯着我难受,顺便抽来看了一眼。”她顺手翻阅书卷,“你喜欢读这书吗?”

于永泽苦笑,“谁喜欢读谁就是呆子!”

“你是想要当官才读?”

于永泽沉吟了阵,“不当官似乎没出路呢。”

“原来是为了求出路,那你喜欢做什么?”

于永泽怔了怔,重复道:“喜欢做什么?”

“嗯,是人都有自己喜欢做的事。”

于永泽笑了笑,黑亮的眼睛弯起来,声音里却隐隐有些哀伤:“我喜欢没有烦恼,日子过得轻松明白,就好比现在,跟大小姐聊天,洒扫庭院,诸如此类。”

花生歪了歪头,把玩着乌黑的发梢,天真的说道:“你有烦恼么?我就没有烦恼,来,把你的烦恼说给我听。”

于永泽想了想,说道:“我家里有个规矩,是从祖上就传下来的,说子女成年的时候,一定要宰一只羊,如果是男子,就要宰小羊,泯灭他的妇人之心;如果是女子,就要宰公羊,让她面对强敌也毫不畏惧,我再过三天就要成年,所以爹爹让我下山行,宰一只小羊,将她头带回去,就算我成人了。”

花生眨了眨眼,“你就为这个烦恼?”她挠了挠头,“虽然我不喜欢杀生,但既然是祖上就有的规矩,倒也不能破坏。”

她伸手进腰间的小荷包摸了一阵,笑眯眯的跳下石凳子,拉了于永泽的手,“我记得别院外头有户人家,好似养有小羊的,我去买一只给你宰掉,你就不烦恼了。”

她小小的手温香绵软,周身散发蓓蕾待放的清香,隐然已有少女的风姿,于永泽心道,幸好不曾给她吃那个凉瓜,我若是将她迷倒了割下她头颅,必定后悔一生。

不过小羊最终他还是宰了——别院的洗衣丫鬟小水。

他砍下她头颅,让于二带上山交给父亲,自己留在别院,杀了花生买的小羊剥皮,准备给她做一双羊皮凉鞋。

五月的天气燥热,花生贪图凉快,不耐烦穿布鞋,每天都光着脚走来走去,但这样是不行的,藏家这处别院之所以清凉,除了周围绿树成荫遮天蔽日,另外还有一宗,就是它地下有一条直通吴山腹地的阴河,因终年不见天日,寒气森森,往上渗出地面,光脚踩着会舒服,久了却会损伤身体的阳气。

别院的日子过得实在是惬意,虽然小水因为家人生病不能回来洗衣,于二腿脚不利索也没现身,但是五婶婶说了,“小于是个很能干的人,不仅会做粗笨活儿,细活儿也一样不赖。”

于是洒扫庭院的事,洗衣的事悉数都交给了小于,花生特别吩咐五婶婶,“要记得给他多一份工钱。”

五婶婶笑眯眯的说道:“放心,记着呢。”

小于正在院子里翻晒羊皮,闻言对住花生微微一笑,仿佛是很感激的样子,让花生没来由的起了同情之心,“五婶婶,我见着小于在看礼记,他是准备参加科考的了?”

五婶婶愣了楞,突然忍俊不禁,好似花生说了一件天大的笑话,“他参加科考?可真是有趣。”

花生点了点头,“是的呀,他没告诉你么?”

五婶婶笑道:“他当然不会告诉我,”她低低的笑,“参加科考,亏他想得到……。”

花生不高兴了,板着脸说道:“五婶婶,圣上开科考,就是为了让天底下有才华的人都有机会出人头地,小于家里虽然穷,可是他有志气,也很聪明,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的就耻笑他?”

五婶婶慌忙摆手,紧张的看着于永泽,“大小姐你可别乱说,我哪里敢耻笑小于,再说了,他家里也不穷的。”

不仅不穷,根本富得流油。

花生疑道:“他家里既然不穷,做什么要来别院当杂役?眼下已经五月间,距离秋试也不过三四个月的了,他要是有心科考,留在家里温书不是正好?”

五婶婶笑了笑,瞟了中庭那厢一眼,见于永泽拿了羊皮子,正朝这边走来,也不好多说,含混道:“总是有他的原因吧。”

“什么原因?”

五婶婶一时语塞,这当口于永泽翻过走廊的栏杆,轻巧落在花生面前,笑眯眯的说道:“我家里实在热的要命,没有绿水别院凉爽,所以我就跑来乘凉,可是爹爹妈妈觉着我没出息,贪图别家的安逸,不肯给我银子负担食宿,我只好做工抵付。”

花生哦了声,“原来是这样。”

于永泽大力点头,“是的,”跟着飞快的转移话题,“大小姐,我给你做一双羊皮凉鞋吧?”

五婶婶眼珠险些凸出来,“啥,做凉鞋?”

花生也有些惊讶,“羊皮凉鞋?那是个啥?”

于永泽只是笑,定定望着花生,出了会神,瞟了一眼她光光的小脚,“等我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花生也是孩子心气,闻言欢然道:“好好,我等着,”又跃到栏杆上坐好,高高扬起两只小小的雪白天足,“要不要量一量我的尺寸?”

于永泽身形一颤,看了花生两只小蹄儿一眼,随即转向别处,脸上红潮如炽般,“不用,我知道大小姐的尺寸。”

五婶婶啊了一声,古怪的看着于永泽,却没做声。

花生兀自穷追不舍,“你怎么知道我多大的尺寸,你又没有量过。”

她将两只小小的脚翘得老高,“还是量一量比较好,省得你做出一双鞋子不合穿,白费功夫。”

于永泽深吸口气,按捺住胸腹之间翻滚的气血,缓声说道:“大小姐放心,我眼睛很利害的,看人一眼就知道他全部,鞋子做出来一定合脚。”

他这话没有说错,过了三天,一双秀气又精致的软底透空羊皮凉鞋就摆在花生面前,小人儿试着穿上脚,发现不大不小刚刚合适,五个脚趾头、脚后跟和脚背都裸露在外,羊皮子柔软,鞋底轻便,穿上之后就好似没有穿一般,舒适的要命,既护了脚心不致被碎石刮到,又半点也不觉得闷热的慌,大小姐喜欢之极,上脚之后再舍不得脱下,在走廊上来来回回跑动,抱着于永泽叫道:“小于你真是个巧手。”

于永泽笑了笑,花生不知道,他不是巧手,他那双手生来只拿过刀,从没碰过针线,为了这双鞋他十根手指头已经被上鞋用的椎针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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