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在离白月镇不到一里远处,有一队人马正朝白月镇方向而来。这伙人无不手持兵器,面目也是凶神恶煞,行于最前的是驾马者,略观不数十人之多,后面跟随的则是步行者,也不下百人,他们正是血洗凤邑县的飞马帮。
“大哥,马上就要到白月镇,听闻白月镇好汉不少,恐怕会有点麻烦呀!”刘虎策马上前,其脸庞上有着一道丑陋的刀疤,望着骑白马的男子说道。
“二当家不用担心,如今有不少流民往深山逃窜,且绿林四起,都想占据天枫山,白月镇定是日夜防守,此刻天刚亮,正属他们疲乏犯困之时,完全可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再说了,不过一群乡村野汉,能有啥真本事!”钱老三见大哥沉默不语,不由捻了捻山羊胡说道,其人读过书还练过武,但文不成来武不就,在飞马帮担任军师之职。
“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怕什么。若是他们不知好歹,胆敢抵抗,便让他们通通死在马蹄之下。”骑白马的杨义山面无表情说道,此人就是飞马帮的大当家,为人心狠手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凭借一身过人的武艺,率一帮流民揭竿而起,一路向北杀来。
刘虎嘴角微翘,朝天枫山方向望去,那道疤痕变得极其狰狞,这一路杀来,无不是摧枯拉朽般的胜利,没有人可以阻挡他们马蹄,甚至他们以飞马为名,欲打响名堂,招揽更多人加入。
白月镇的好汉们,正聚在几口大锅前吃早饭,大锅煮的是大杂烩,主要的是大白菜、萝卜和少的可怜的肉。这些还是镇上商贾出资所供,要不然谁能在这乱世如此慷慨大方。
赵羿勺了两碗清淡的大白菜汤,将一碗递给赵戚武,随后偷偷摸摸地从怀中掏出一块肉干,低声道:“叔,给!”
赵戚武也不客气,自己对赵羿这孩子可是十分满意,若非赵香茗她爷爷心疼孙女,他早就把女儿嫁给赵羿了。
赵羿吃着肉干喝着汤水,耳朵微动,骤然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的碗,趴地侧耳倾听,一阵急促的震动声传入耳中,目露凝色,呼道:“不好,匪寇来了,做好迎敌准备!”
众人闻声皆蓦地起身,望向南方,果不其然,一阵黄尘扬起,定是匪寇杀来了,纷纷拿起武器列阵以待。
亭长郭有文望着滚滚黄尘,喉咙不由咽了咽,心中暗道:“完了,完了,这人可不少呀!”
赵羿见郭有文目光呆滞,竟不及时组织众人抗敌,喝道:“快擂鼓,弓箭手准备搭弦放箭!”
顷刻间,鼓声震天,此鼓声是警告白月镇百姓,匪寇已到,赶紧回家藏好,切莫出门。
赵庄牌坊下,老族长等人并未离去,而是围绕着巨石和白虎,你一句我一句瞎猜测。毕竟这等神迹,很多人一生都无法遇见一次。同时大伙也在商量着,该如何处理这白虎,上次赵羿猎杀猛虎,县尉以杀虎英雄之名,送来一张表彰书,用几斤粮食和衣物换了不少老虎身上的宝贝。
这白虎被世人称为灵兽,乃是被先祖所杀,此番县尉不至于做表彰赵氏先祖显灵杀虎此等愚蠢之事罢。众人皆认为此事不得声张,以免引来他人的贪念。
老族长却一口否决了,他认为先祖显灵除凶,乃是光耀门楣的好事,怎能为了几斤虎肉而遮遮掩掩地,岂不是辱了先祖之魂。
至于虎肉的分配,每户半斤骨肉,半两虎骨,剩下再做分配,此次抗匪伤者可得半斤虎肉,亡者一斤,而入伍投军者虎肉一斤,虎骨一两。
此决定众人都满意,唯独赵状元心中略微不忿,自家所得的定然是最少,毕竟自家无人抗匪,自己和儿子也绝不会投军。
若要论谁最不爽,自然当属赵青寒了,这白虎可是他杀的,但最后分得的好处却最少,乱世贫苦,沾荤的日子本就少,且如今自己正在长身体,对肉更是馋得很。这下可好,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呀!
赵状元是欲言又止,虽读的是圣贤书,可私心谁人没有,就在他彻底绝望之时。
“另外,赵状元一家肩负科举兴族之重任,他家与入伍者一样,可得虎肉一斤,虎骨一两。你们可赞同?”老族长说完,目光扫过众人,观其反应。
众人彼此相视一眼,沉默不语,随之皆微微点头。
毕竟赵状元家世代都是秀才,也算是有功名在身,逢年过节,每家每户的喜帖也是他家所写,且他儿子赵青寒从小聪慧,说不定日后就中举了,到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族人脸上也是有光。撇开这些不谈,以前赵大熊家杀熊猎虎,可都没忘记分点给大伙,这赵状元和赵大熊更是堂兄弟,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此决定众人自然不敢有心反对。
赵状元一家顿时喜出望外,面露感激之色谢过老族长。
“无意甚好,等打退了匪寇,便将白虎给分了,以免肉质腐坏了。”老族长道,旋即点了几个人,将这白虎给抬回去。
众人正欲离开之时,白月镇的鼓声蓦然响起,众人无不面露忧色。
“匪寇杀来了,大伙赶紧回家藏好。”赵大熊高呼道,旋即拿起武器,扫了一眼跟随他回来的后生,神色坚定对族长说道:“族长,您放心,大熊我定会誓死保卫赵庄,绝不会让漏网的匪寇踏入赵庄半步。”
族长收回望向白月镇的目光,肃穆地朝赵大熊等人点了点头,道:“你们都是赵庄的英雄!”
众人纷纷随着族长回村,赵青寒神色踌躇,他想留下与大伯一同抗战,自己不再是体弱多病的孩子,一身的本领不容自己逃避。
“寒儿,快随爹娘回家!”纪氏见儿子立于原地不动,不由扯了扯儿子的衣袖。
此刻赵青寒内心很矛盾,不愿挪步,赵状元隐隐觉得不对劲,拍了拍儿子肩膀,语气深长地说道:“爹知道你想留下来尽一份力,爹又何尝不想。可有些事不能胡闹逞强,你肩负的重任不比你羿大哥的轻。”
在赵状元眼中,赵青寒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只是一时头脑发热,以为打仗好玩罢了。然而,赵青寒心中极其苦恼,他深深地觉得此刻自己肩负的责任,不是读书兴族,而是出手杀敌,减少伤亡。
“爹……”赵青寒话已到了嘴边,却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他十分清楚,自己天生神力的事必须隐瞒,否则自己不但成为一个不孝子,甚至昨夜所做得一切都将付之东流,毁掉赵氏子弟的投军的希望。
“豆芽,是不是想和大伯一起杀匪!”赵大熊也感觉到小侄的异常,凑过来笑着说道。
若说这赵庄内,除了父母以外,最疼爱自己的便是大伯了,前几年秦歌与林天赐相继离开后,孤僻的自己不愿与人交谈,大伯经常会从山中抓回一些小动物送给自己玩耍。也许在太平盛世里,这些都算不上什么,可如今这乱世,哪家都有揭不开锅的时候,大伯这份恩情,赵青寒一直铭记于心中。
赵青寒一副倔状,心中不甘,暗叹道:“难道大伯也要和我讲一番大道理?”
赵大熊摸了摸赵青寒的脑袋,脸上挂着笑意,方才严肃的神态荡然无存,笑道:“你有这份心,大伯非常高兴。你一个读圣贤书的,怎么打打杀杀呢,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君子什么动手动脚?”
赵状元在旁边听着,对自己这五大三粗的堂哥甚是无语,眉梢不由微黑,尴尬地补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对,就是这个意思,你看,这读书人就是懂得多!”赵大熊乐呵呵地笑着,继续说道:“豆芽,你可为何别村的姑娘都爱往我们赵庄嫁?”
赵青寒眉头一挑,还未回答,赵大熊满脸自豪感地笑道:“咱赵庄好汉多不假,但几个邻村的好汉也不少,为何偏偏要家嫁到咱村?咱们不仅好汉多,还有读书人,且世代都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不像马家村那般,一村的全是野蛮莽汉。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说不定咱赵庄可有不少人就要打光棍了。”
心智早熟的赵青寒,无奈地点了头,宗族大义摆在面前,自己不得不低头。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很是不好受。自己竟无法按自己的意愿而活,为了宗族的兴荣,必须踏上科举之路。
十四岁的赵青寒,已是叛逆之心初起,但懂事的他一直克制着自己,不想伤父母的心。
赵状元见儿子一脸失落之意,嗔道:“寒儿,你手无缚鸡之力,留下来只是个累赘。况且,你羿大哥勇猛,定然将匪寇打退,你就不要瞎添乱了。
你羿大哥一身本领,如今也可投军了,日后定可成为武将,你也不得偷懒,当用功读书,早些考取功名,将来兄弟同朝为官,一文一武,也是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