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知瑶与千雪站在院中,轻声道,“王爷已走了七日了,姐姐可担心?”千雪回眸道,“你呢?”此次出战,萧太后亲临幽州,偕刚理政的耶律隆绪指挥抗击。耶律斜轸为主帅,耶律休哥,耶律沙为左右先锋。而宋分三路出击,东路以曹彬为主帅,率主力军10万人出雄州,中路以田重进为帅,率军出飞狐。西路令潘美、杨业等率军出雁门关。意图合围幽州。
知瑶摇头道,“从前不懂这些,如今身在其中,才知念与不念,想与不想从来不由己……”千雪撩眉道,“许是我当初错了,不该把你带来。”
“姐姐又说这话,知瑶是心甘情愿跟着姐姐的。”知瑶道。千雪正欲开口,田无尽从门外奔来道,“主子,尔歌公主来信了。”
“姐姐请柬,匆匆一别,便是半年,尔歌甚是思念。故启信挥笔。殊不知提起笔竟是千言万语在心中,却是意难抒,情难禁。昨日与阿史那都聊起姐姐,才知姐姐竟是太后许给他之人。想及当日姐姐对我的劝解之言,字字铭记,尔歌之幸福是姐姐赐予的,如今得知姐姐安落王府,妹甚是高兴,姐姐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念君思君,期盼早日见君。尔歌亲笔。”千雪合上信封,脸上竟显愉悦。
知瑶道,“定是公主有了喜事?”千雪笑道,“那倒不知,只见她字字轻快,必得了一位如意郎君。”知瑶笑道,“公主那样爽朗的性子,哪有不喜欢她的。不过想来,那王子定也是个疼人的人物。”
千雪瞅着她道,“倘若她真的嫁给了耶律休哥,境遇又会是如何呢?”知瑶低眉不语,旋即岔开话题道,“姐姐定饿了,我去弄些宵夜来。”
千雪望着她的背影,无奈一叹。这心结该是如何解开?
“此番出击,可谓是连连大捷,西路军连克寰、朔及应、云诸州,中路军克飞狐、灵丘、蔚州,东路军夺占固安,进据涿州。如今之势,恐是要非夺幽州不可。”田无尽站于千雪身后一一告知。
千雪一面浇花,一面沉声道,“你瞧,这三月的天真是悠闲,各数花都争着绽放呢?可惜,这样好的季节,我却无心赏阅……”
“主子可是在担心杨家将?”田无尽低声道。她拧眉,只听他道,“听说老将军携七子领了十万大军而来,每到个个城池,无不坚摧,可谓英勇无比呀!”她皱眉瞅着他,“来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健谈,如此高兴?”
田无尽闻言,忙双膝跪地道,“是奴才多嘴了。”她低眉道,“起来吧。我怎会不懂你的心,若说不牵挂,那是假的。若不是我,你也不必受牵累。是我对你不起。”
“主子是奴才的主子,一辈子都是,奴才从决定跟了主子那天起,从未后悔过!”他急切道。她起手扶起他道,“以后不必左一个奴才右一个主子的,我听着别扭。还是照旧,叫我姑娘即可。至于自个,你瞧着办吧。”
他点头,退至旁边。她转眸道,“王爷呢,可有两位王爷的消息?”田无尽道,“王爷安守灵仙台,闻风未动。至于隋王爷,侍下未曾探到。只闻得南朝的相王和夫人奉命赶了去,就连底王爷也在赶往幽州的路上了。”
千雪低沉叹口气,喃喃自语道,“该到的都到了,该来的也会来了。”
“姑娘说什么?”田无尽皱眉不解。千雪只默默仰望那蓝灰的天叹道,“方才还是晴空万里,此刻却变了样。倒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了……”心中祈祷道,“杨家众将,只盼你们此刻依旧一切安好才是……”
“喜讯了,喜讯了……”侍香一路奔到别院便喊叫着。知瑶见她进门气喘吁吁,递了一杯茶道,“再欢喜也顺口气才是。”侍香喝了口水道,“姑娘,大捷了。前方传来快报,太后大败东军曹彬,已迫其退军了。”
千雪低眉绣着手中的花色淡漠道,“我知道。”“姑娘知道?”侍香诧异。千雪握紧手中的图样,她何尝能不知。前日已有消息传来,曹彬孤军冒进幽州,一则军中缺粮草,二则士兵一连攻克数州地,早已疲惫不堪,却硬着头皮突围,急于求胜。纵使她不懂兵法,焉能明白此中必有漏洞可寻。更何况萧后精通兵法,怎能不把握此次转败为胜的时机。此刻算来日子,恐一直按兵不动,养精蓄锐的耶律斜轸和耶律休哥正对中西两路军进行反攻。想来不久便会收回失地。
一滴血映入绣巾中,知瑶惊呼,忙挪开她的手道,“姐姐扎了手,怎的不知?”千雪低眉,眼神落寞道,“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知瑶坐在她旁边轻声道,“我知姐姐的担心,大家相安无事便好,为何要起兵,难道不争夺便不能活吗?他们生在富贵之家,自是不能明白天下百姓的苦,随了他们的愿,到最后家破人亡的还不是百姓。”
千雪撩眉,她深知这战役勾起了知瑶心中的痛,可她又能奈何?她连向耶律斜轸为杨家求情的勇气都没有,又有何德何能去阻止这场战争。说来说去,她本该只是一个过客,天意不遂,如今倒是她深陷其中!
“他们走了几日了?”她突地喃喃问。知瑶道,“将近一月之久了吧。姐姐可是想王爷了?”千雪不语,起身,竟突觉得脑中晕眩,身子晃了两下,知瑶扶住她道,“可是累了?”她点头,的确,最近几****一直失眠,瞅着窗外道,“本想出去散散心,也不必去了。”
知瑶道,“听说亭廊前的紫藤花要开了,待姐姐身子好些,我陪你去瞧。”
这日,千雪独自一人随步行走在后院的长廊间,抚弄着铺了满廊的紫藤,心中只道,原在北方也会有开得如此好看的紫藤花,正欲轻捏一朵,却止了手。
“为何不摘?”一把声音从背后传来。她闻言,猛地转身,是耶律斜轸沉淀的身子。胡渣留了一嘴边,脸色也渐黑,虽换了便装,脚底的尘土依旧清晰可见。想来,他还未洗浴身子,便来见她了。
他近前一步,低眉瞅着她,她凝眉,胸口有句问话,战争结束了吗?他平安的回来了,那么大宋是否败了?她好怕他给她答案,事实上,她比谁都清楚燕云第二次战役的结局!
四郎,五郎,六郎,七郎,还有杨家众人他们还……活着吗?
心中滑出一个长长的疑问,她多希望历史会改变,只要他们谁都不受伤害,她愿意用生命来换!
然而,这些担心疑惑终究没有问出口。她瞅着他道,“长途跋涉,你定累了,我叫人去准备吃的……”
他扯住她欲离开的身子,拉住她的手臂道,“已经有人去弄了。”“那我去叫人侍候你沐浴更衣。”她道。
他拉她入怀,深情款款,轻声道,“你侍候便好。”
浴房内,侍女和侍从放满了浴桶的水,皆快速退了出去,随手合上了门。千雪只听的门外低吟的笑声。回头瞅着他正退衣物,忙转了身。待听到他缓缓下水的声音后,才转了头。见他坐在浴桶中,正背对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