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等候在殿外,因七月阳光毒热,不停的擦拭头上的汗水,仍是热及了她。田无尽在身侧不停的为她用手扇风,她忙阻道,“这里不比云锦阁,叫外人看见了不好。”
田无尽道,“姑娘不喜热,要不奴才回去取些冰来,暗自给姑娘揣着。”
她心中一笑,待他从这里跑个来回,恐那冰块都融成冰水了,拿来解渴还差不多。旋即一念,田无尽对她极好。不管他是否因何原因待在她身边,至少他待人的真心是不可磨灭的。
“啪!”突地,耳边传来一阵脆亮的声音,像是摔碎了什么瓷瓶。
千雪转眸看去,只见一身华丽锦缎袍子的男人颤颤抖抖的从前殿退了出来。转身,抬眸,竟是太子赵元僖。她曾在杨业的寿宴上见过他一面。
他从她身边掠过,微微瞧了她一眼,她忙躬身行礼。他点了点头,她抬眼,见他前额有些淤痕,耳边一缕头发散了下来,肩膀微微颤抖,看上去有些狼狈。
他转身时,腰间挂件掉落在身后,他却毫无知觉。千雪拾起,忙叫道,“太子殿下留步?”
他回身,她近身一步道,“您掉了这个?”
赵元僖接过玉坠子,定定看着那手上之物问她,“你是老三的人?”
老三?赵恒?她正纳闷这话的意思,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他便转身,前方一个侍从忙迎来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他摆摆手,自是快步离开了。
她沉思,努力想着这位太子的结局,却怎么也记不起来。早知今日会用到,应该当初好好学习历史才是。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千雪!”赵阳蹦蹦跳跳的从她身后而来,后面跟着赵恒和几位公主。
待那些人走远,赵阳立刻挽起千雪的手臂,摇晃笑道,“今日父皇夸我了,说我书念的极好,叫我以后常背诗给他听。”
“瞧把你乐的。”千雪亲昵着点着她的鼻头笑。心中甚是为她高兴,这位小公主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只这宋太宗不是一时心血来潮的好。
赵恒在一旁道,“都是你这个老师教的好,否则她也不会有如此成绩。”
“王爷过奖了,公主聪明伶俐,一点便通。我不过是做了她的小伯乐而已。”她笑道。
赵阳笑着便突地沉默了下来,喃喃道,“只是二皇兄好可怜……皇兄,你帮帮二皇兄,在父皇面前多说些好话可好?”
赵恒摸着她的脑袋道,“好。”他看着千雪道,“我听说你在后花园里种了各式花草,改日定要去欣赏一番。”
千雪点头,目送他离去。赵阳道,“今日的皇兄好奇怪?”
“奇怪?”千雪不解。赵阳道,“方才在大殿上,父皇极其生气的骂了一番二皇兄,可三皇兄却什么都没说。平日父皇生我的气,三皇兄都会站出来为我求情,今日却只静静的站着。”
千雪望着那离去的背影喃喃道,“这便是宫廷,没有亲情,只有权力的争夺。”
赵阳皱眉道,“姐姐说什么?”
她回头一笑道,“那是你皇兄疼你,公主记着,以后要多关心襄王,经常逗他笑,别惹他生气,明白吗?”
赵阳点头,走了几步,突地道,“要是你嫁给我皇兄便好了,咱们以后便是亲人了。”
千雪立刻道,“此话不可胡说。我是宫女,你皇兄是皇子,若是被旁人听见了,定会给你皇兄惹来麻烦,懂吗?”
“懂了。”赵阳点头,想了想,凝眉道,“父皇也是不喜欢二皇兄纳妾才对二皇兄生气的?”
“你怎地知道?”她问。
赵阳瞧了瞧四处,没人,从衣袖里拿出一样东西道,“这是父皇打在二皇兄身上的奏折,我偷捡了起来。”
千雪忙收起,待回到云锦阁,才打开。里面道,“太子元僖,结党营私,屯地敛财,养患妓妾,恃宠而骄,横行霸市。内,扰乱朝纲,外,不得安民。此下有种种实证为据,见请皇上览目。”
很快,又是一年的七夕节,这日,千雪因出不了宫,便约了四郎与云锦阁的后花庭内见面。傍晚时分,她把自己洗的香喷喷,穿了自己最喜欢的红色锦缎裙子,打扮了一番才出了屋门。
杨四郎一手背后,一手握于胸前等候在后花园里。千雪轻手蹑脚至他身后,抬高脚尖,从身后捂住他的双目问,“猜猜俺是谁?”
四郎不动,笑答,“是花间的仙子。”
“不对,再猜!”
“嗯,那是河底神女?”
“不对!”
四郎思了思道,“月宫的嫦娥?”
她扑哧一笑道,“我是落入凡尘的人女。”
他转身,搂住她的腰身在眼前,细细的瞅着。千雪忙堵上他的眼眸道,“不准这样看人的!”
他笑着拨开她的手,从头倒下看着她道,“比那花仙子还美三分!”
她双手背后,挑眉道,“你怎知花仙子长什么样?”
“不就站在我面前吗?”他笑答,眼神甚是爱慕。
她垂脸,羞红了脸,撇开眼。他主动拉住她的手道,“陪我走走吧。”
夕阳黄昏下,天边微微泛起红晕,漂浮在若隐若现的云彩中。千雪和杨四郎手牵手,肩靠肩,望着云锦阁外的迷人的风景,不甚喜悦。
她问他,“真的有牛郎织女吗?”“应该有吧。”他道。
“那真的好可怜。”她叹息。
“为何?”
“他们一年才见一次面,怎不让人心碎?”
“但他们相爱,从没有放弃过,不是吗?”
她侧头道,“如果我天上的织女,一定会放过人间的牛郎,让他放手,在人间过他自己的生活,娶妻生子,快快乐乐的过完此生。”
他皱眉问,“那织女岂不可怜?”
她挑眉道,“才不,织女也该嫁人,重新寻找自己的幸福。如此,才叫成全,才叫付出。何必如此天天受那千年煎熬之苦?”
他轻笑,瞅着她道,“你倒是想得开?”
她笑了笑,沉默了片刻道,“前几日听说皇上废了太子?”
“最近皇上盘查官员吏治,惩处那些擅自结党受贿,买官收官之官员,却不曾想一查便查到了太子身上。前日封了萧雅楼,抄了太子府,现在的二皇子恐是什么都不剩了。”他缓缓道。
“萧雅楼?”这关萧雅楼何事?她皱眉不解瞅着四郎,突地脑中滑过当初知瑶的一句话?原来莫绾姬的贵人尽是当今太子赵元僖,如今想来,那莫绾姬高贵骄傲,萧雅楼盛气凌人,从未听闻过被别人欺凌之事。
树大招风!想不到真被那耶律休哥当初一句话说中了!只是清秋和知瑶她们……
她急着正欲开口,四郎忙平复她的心,“此事我已嘱托六弟,他自会照顾好那两位姑娘。”
“谢谢。”她感激道谢。
他笑道,“说完她们的事,该说说我们的事了吧?”
她翘首故意问,“我们何事?”
“再过几日,等太子之事平息了。我便请皇上下旨,准你出宫,然后咱们成亲。”他道。
“这样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