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复道,“这个世间本就复杂难测,你想要简单平凡的日子,可它的尺度是什么?千雪,我们生在显赫皇朝之中,有些东西已命中注定,好像你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一般。注定了不平凡,你又何必强求自己?”
“我?”她撩眉,盯着他的眼神,那是双如星辰闪亮般的眸子,似乎散发着一种力量。赵阳没有看错,他的眼睛的确在发光!她撇开头,不再看他,顿时泄了气愤道,“谢王爷指引,千雪回去自会寻明白。不过,那晚之事,奴婢请求王爷不再告知第三人!”
她正欲跪地,他忙止住,牵起她的身体皱眉道,“难道我在你心中岂是那般随便之人?”
她凝眉,心中道,最好不是!
他温声一笑道,“放心吧,不会让你白白牺牲,我要娶你!让你成为我耶律斜轸的女人!”
“不要!”她猛地抬头,脱口而出。他蹙眉,脸色略显阴沉黯淡,她后怕的退了一步,低首慌乱道,“奴婢的意思是……是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其实王爷也不必在太在意那晚……王爷……奴婢……”
完了,完了,她都说了些什么啊?心中懊恼不堪,只能低头默着。什么叫越乱则乱,口无遮拦了,今日算是被自己给打败了。
一把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好,我可以等,但有件事你得答应我?”
她仍旧垂首听着。他嗔叫道,“先把头抬起来!”
她缓缓抬首,直到看到他的脸,才顿住。他郑重道,“在你未给我答复之前,不能答应别人!”
“是。”她低声道。他哼道,“本王没听见!”她咬唇瞅着他大声复道,“奴婢记得了!”
他邪气一笑,把手上的衣服重新披在她身上道,“快些回去吧。”
她盯着肩膀处的大手,正欲开口致谢,他却迈步回了大帐内。
一路走回宫殿,千雪心中不停的问自己,“我到底想要什么呢?”头顶上忽的飘来柳絮般的雪花,伸手接在手中,轻握,旋即一松手,雪花融化不见,只一股淡淡的凉气透在手心。“有即是无,无即是有,倘若众生皆参透,这世间倒也落得安静自在了,千雪,你能明白吗?”赵弦的话轻轻的漂浮在耳边。
“姐姐!”前方,晓京小跑而来道,“可寻着你了,太后要见你呢!”
千雪微躬身在萧后面前,萧后道,“去了有些时辰了,可是劝得了他?”千雪心中一恍然,对呀,她可是奉旨去宽慰耶律沙的,哪知他醉的一塌糊涂,连句话都没说上。于是她按着实情道,“奴婢去时,王爷已醉的卧榻了。”
萧后无奈道,“这个安隐一向如此!算了,即便他醒着,以他的脾性你也劝不住,随他去吧。”旋即,便揉着双鬓。
千雪忙对招熙道,“把外屋的人参雪莲汤端来。”
萧后饮下一碗汤,便昏昏欲睡起来。千雪和招熙缓缓退出寝屋,千雪对外屋伺候的女婢道,“这人参雪莲汤是极补的热汤,你们欠不可给太后吃太多,只七日一次便好。还有,如今天愈冷,人****待在这暖和的屋中,火气被衣服包裹,自然也会越旺,易积在胃里,便生病。故去吩咐厨房,不可给太后做太多的热食,只中午丰富些便好,早晨和晚上清淡即可。”
众人皆道是。千雪复道,“你们也是,天冷易伤风,注意些,照顾好自个儿,才能伺候太后。”
晓京,招熙等道,“是。”旋即又道,“今儿我和晓京值寝,你们各自回屋休息吧。”
里屋的萧后闻声,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旋即便缓缓入睡。
待众人出去,晓京笑道,“怪不得不到几日,太后便喜欢姐姐,姐姐真是细心,事事都想到了。”
千雪莞尔一笑,打开窗口通风道,“我不过是尽自己的职责罢了。”她不是没有自己的私心。
萧绰是个深明大义,虚心诚恳,清正耿直的女子,虽在政治军事有些手腕,但这并不影响她为人处事的原则。
她越讨萧后欢心,在将来,便越能为杨家说的上话。所谓英雄惜英雄,萧后极尊重汉族文化,几次言语中,她亦发现萧后是敬重杨业此等爱国人士的。否则,她不肯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杨四郎,留他十年,毫发未损。
四郎……,她突地思及此,双手紧握,摸到左手的玉镯,才发现那已经不再是白色。镯子断了,玉扳指丢了,是否意味着她和四郎的情意到了尽头?
放下吧,司徒千雪!与其看着未来三个人痛苦,看着他左右为难,不如就此了断。她已经当了一次第三者,何苦再来一次!
如今隔着一座山,一重水,相望不可及。就算没有她,他还有四娘,还有四娘腹中的孩子慰藉。将来亦有铁镜公主的陪伴!趁着他们彼此还未深陷,不如就此决了此念头。
深夜提笔,寂寥手颤,无法落下。旋即想到自己那晚的酒醉失身,心中苦笑。对于一个现代女性,此事尚且不见的稀罕。如今是在宋代,倘若被他人所知,未婚先失身,定是犯了七出之罪。四郎尚对她和五郎曾有的肌肤之亲耿耿于怀,更何况是失身如此重大之事。
她沉了沉心,呼了一口气,提笔道,“四郎亲见,吾一切安好。提笔匆匆,纵有对诸位哥哥嫂嫂及七弟的思念无法言表。今把思念沉淀,有一事托四哥谅解,吾思索万般,千里迢迢,此生恐再无和四哥相见之时,两地相思相望,虽短短数日,吾已身心疲惫,殆尽体劳。吾知四哥对吾之情意,俱有千般歉意无法对你言,惧恐四哥空守一场,拖累与你我。今纸笔言表吾之心。星空转移,四季轮回,循环不可遇,吾之心系落日余晖,不可逆转。念君与吾之往日之恩情,长埋与地下。止于友谊,却步禁情,千雪余表,望君勿念!”
“滴答!”一颗泪珠落于纸笔间,竟是分外清晰。相爱容易,割舍却是如此的苦痛!听得门外脚步声,慌乱中收拾了笔墨和泪水。推开门,竟见知瑶站在门口。
意外皆兴奋道,“知瑶!”“姐姐!”
他们身后的耶律休哥双手横胸,见她们二人泪眼相看,不耐烦道,“有话便说,本王的时间不等人!”
知瑶忙抹了泪。千雪不理会他,径直拉她至屋,问长问短,知瑶温婉一笑道,“如今我在北院王府当差,又有两位王照顾,管事从不为难,日子总算过得去。闻得姐姐脱了苦海,便求王爷带我见你一面。”
千雪感激的瞅着耶律休哥,他仰首道,“这会儿不说我欺负你了?”她抿唇笑道,“那日是奴婢误会王爷了,奴婢给王爷作揖了。”
他忙止住道,“免了,日后你莫在我眼前哭泣,我便谢天谢地了。”千雪一笑,看了一眼知瑶,正欲向耶律休哥开口,他摆手道,“我知你又要与我出难题,此事我可做不了主。你若想把她留下,自个儿寻个机会同太后说去。”
千雪瞥眼道,“小家子气!”知瑶道,“耶律王爷虽铁面了些,但待下人甚为公正,故姐姐不必为我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