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鱼妇之歌
那道人失去了法宝，又见船渐渐向天上升起，无可奈何的在地上大叫：“我的船！我的船！”
“呵呵……”
无异在云端向下看着，一切都太出意料，原来这艘船不仅能行水路，还可以在空中飞行。
其侧尾有翼，入水则收。只不知能不能如传说一样：“谢衣造的房子可以移动。”
船身棠木，桅杆墙橹为西海无角珊瑚。偃甲核心取聚窟洲无名巨木，佐之以四海之中各色精铁。
船身密闭隔水，有灵力传动其间，只是船身太大，杂耍团众员灵力不足，不能驾驭，只得借以鲲鹏托飞。
那道人的咒诀封印，诸人还是不擅长解封，飞行到一半，杂耍团不得不停船靠岸。
他们的目的本是东海，却先带着无异到了江陵附近。
“抱歉，我们的船需要修一修，不能带你们去纪山了。”
无异道：“没事没事，既然你们说谢爷爷就在纪山，那为什么不让他来修呢？”
辟尘道：“这船损坏不大，用不着偃师谢衣出面，我们团长就会。”
团子道：“哼，就知道欺负我，当初说的，作团长就会有新鲜的竹笋包子吃，可我当了团长后，什么修理打扫全是我一个人的事。”
“你说什么？”辟尘声音拉长，团长只得妥协。
话说，无异见到那像熊猫一样的团子团长，那是喜爱非常。
那只熊猫憨憨厚厚，前后离不开竹子包子。连那艘船，起名都叫竹笋包子号。
随后他给无异送了一样事物道：“你把这个交给谢衣，他就知道是我们了。还有这套熊猫服，也一并送给你。”
无异收下，但见那东西竟是个长长的偃甲烟斗，团子说，凭借此物，谢衣才知道他们不是坏人：“多谢。”
“呵呵，恩公客气了，要说多谢，也是我们该说而已，你救了我们，还帮我们修了龙骨，我们才该好好谢谢你们呢。”①
船身只是被封印，确实损坏不大，无异又急着去见谢衣，即笑道：“呵呵，这本没什么的，既然不用我们帮忙，那我们先走了，你们保重。”
“它们分明是狐妖树精和熊猫精，乐公子对此好像一无所知，到底要不要点破呢。”
闻人边走边想。
出入江陵，需要经过那条古道。
船落靠岸时已是黄昏，二人不得不赶夜路前去江陵。
无异此次出门，事先不能预料，便用一只仿照小时候从陌生人手中赠得的偃甲鸟向母亲传信。
那只偃甲鸟飞走后，闻人奇道：“会飞的木鸟，像真的一样。”
“厉害吧，这是我作的。”
无异口中并没有对闻人说，但是得说明一下，他仿造陌生人的这只偃甲鸟，比之陌生人的那只，是一眼看去就是木头做的，而那陌生人的偃甲鸟仿佛是活物。此待后文赘述。
无异又道：“说起来，你却不像别人一样，看见偃甲就害怕。”
“这有什么害怕的，我的家乡就有人制作偃甲。”
“什么？……你的家乡，那是哪里？”
“我是百草谷天罡，此次奉命出来，就是一访大偃师谢衣的踪迹。”
“原来你也是来找谢爷爷，怪不得你会出现在偃甲船上！”
听到闻人也是寻找谢衣，无异心下高兴，他不曾涉足江湖，也不知闻人为何寻找谢衣。
而闻人说罢后，便有些沉默。
“你怎么了？”无异道。
“你从长安出来，你娘想必会很担心吧。”
无异抱头道：“能不提她吗？一提到她老人家，我就头疼……”
“噤声。”闻人忽然提枪戒备，让无异也不由得一阵紧张。
须臾，草丛中并未有任何动静，闻人才道：“难道是我听错了。”
“怎么了？看你这样紧张。”
闻人摇头道：“江陵自古多战乱，这儿看着像一处古战场遗址，说不定土下正埋葬着无数战魂。”
“你是说……这里有鬼？”
见闻人严肃的样子，无异不由得哈哈大笑。
闻人不满道：“你笑什么！”
“这世上怎会有鬼，你太……”
“这世上怎会没有……”闻人忽然想起，无异在偃甲船上时，根本看不出那三个人乃是妖类，便摇头道：“这世上，并非看不见就是没有的。”
“除非亲眼所见，我才不会相信有什么鬼。”
“说来奇怪，你既然相信偃甲有灵力流，为何不信世上有鬼？”
刚刚说罢，忽然见无异脸色严肃道：“闻人，你后面有老虎！”
闻人警觉回头，可唯余暗草，哪里有什么老虎，无异跟着大笑闻人紧张，使得闻人再不理他。
“闻人，你后面有狼！”
“你说的话，谁又会信？”
“真的有狼！”
便听到一声狼叫，闻人立刻回头，那只狼扑上来，二人奋力战斗。
狼这种动物，是成群出没，看到猎物，悄悄的不出声，直到靠近，给予猛然一击，若是能得逞，便群聚而分食。
闻人因无异戏言而放松的警惕，才让狼群有机可乘，那头狼头部雪白，它一声嘶吼，群狼便纷纷扑上。
“乐无异，我看过你出手，你不曾凝星化蕴，招式尚可，你听我的，按我说的去做！”
无异与狼群百忙周旋之中叫道：“招式尚可？我可是最不喜欢练武的，你说我招式尚可？那还是得多谢我娘了？”
“闭眼！”
闻人一声令下，无异微一犹豫：“闭眼？”
但见闻人目光炯然，立刻闭上眼睛，闻人天生根骨奇佳，加上自幼习武，端的让人看得英姿煞爽！
她一边保护无异对付狼群，一边念着某些话语，无异按着她所说，只觉得筋骨通泰。
“好了没？”闻人问道。
“大概？”无异答道。
“战斗！”无异尾音刚绝，闻人即下命令，便不再保护无异，无异但听得一声狼嘶向他扑来，大叫一声：“啊！”
闻人的方法果真有用，无异只觉得招式较之以前挥舞轻松。
但他毕竟没有多少根底，狼群一波一波的连环不绝，二人体力已然不支。
忽然一阵轻歌若有若无，狼群立即停止攻击。
“诶？它们怎么退了？”
“你没有听到一缕歌声吗？”
“歌声？”无异仔细听着道：“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这歌声不寻常，我们快些离开这里。”
“既然有人唱歌，就说明这附近有人家，我们可以去那里借宿一晚。”
“你傻啊，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来的人家，这歌声来的蹊跷，也来的古怪。”
“什么古怪，分明就是你太紧张了。”
歌声不绝，闻人沉默了一会道：“你当真要去？”
“那怕什么。”
“那也好，让你亲眼见见。只不过，若你看到时，千万不要害怕。”
无异无聊的向前走去道：“走吧，我不会害怕的。”
刚走了两步，无异忽然停了下来，闻人问道：“你怎么了？额上都是汗，是刚才打斗受伤了吗？”
“不是……”
无异答道，便再提步前走，口中说着闲话，心中却在思忖：“他一个女孩子打架后都不累，我可不能让她小瞧。可是为什么，全身好像都没力气了，比对付那长乐时还要虚脱……”
下意识，无异看了看晗光。
歌声渐近，前方出现一排路灯，无异忽然道：“闻人，倘若一会真的出了事，你就先跑。”
“为什么？”
“是我执意要来的啊，若连累了你，那多不好。”
“你……”
闻人摇头道：“前面就是了，去敲门吧。”
无异若有所顾，道声好后，便去敲门。
他刚刚敲罢三声，那门便开了。
从门内出来一位妙龄女子向他二位问好。
无异道：“闻人你还说可怕，这位姑娘这么美，哪里可怕了？”
闻人只沉默着摇头不语。
无异道：“这位姑娘，我门行至此处，想要借宿一晚，不知可否方便？”
那女子道：“啊？这恐怕多有不便，我与父亲隐居在此，父亲前去广州城内，尚未回来。这位姑娘尚且无妨，只是……”
无异会意道：“哦，是这样，那闻人，你和这位姑娘去吧，我找个背风的地方将就一晚。”
闻人摇头道：“那不行，一起来的，便得一起走。”
那女子听罢道：“呵，我父亲常教我要做善事，今日天色已晚，那二位就在这里住下吧。”
“如此，多谢姑娘了。”
“呵，小女子名唤桢姬，二位叫我桢姬即可。”
“桢姬姑娘？刚才那歌曲是你唱的吧，可真好听。”
“呵，正是小女子，山中寂寞，聊以歌唱解闷，村音呕哑，让公子见笑了。”
“那么动人的歌曲，哪里是呕哑？”
“色狼。”闻人轻声道了声，却正好能让无异听到：“你说什么？”
到了庄园之内，因腹中饥饿，无异开始翻找偃甲娄内食物，却发现自己所带的杂耍团赠予的长安美食，全部不翼而空。
正自奇怪，却突然从那娄中跳出一只胖胖的小黄鸡。
“这是什么？”无异奇道。
“无异！你居然随身带着宠物！”闻人惊道。
“这不是我带的，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跑到我包里的。”
桢姬见罢，掩口笑道：“想必公子所带食物都被这只小黄鸡吃掉了，二位稍待，瑶姬这就为二位准备茶点。”
无异摇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桢姬走后，无异对闻人道：“自从入庄以来，瑶姬好像只对我说了这一句话，还是看着你说的，她好像一直都喜欢跟你说话，难道，我很讨人厌吗。”
闻人羽默然摇了摇头，无异走到那只鸡跟前，怒声道：“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跑到我篓里的，快把东西还给我！”
无异与小黄鸡追讨，闻人忽然道：“我记起来了，在杂耍团的那艘船上，我见过它，它那时一直盯着我们，当时没有在意，想必它就是那时候跟上你的。”
“原来这是杂耍团的东西？等下次见到他们，再还给他们吧。”又摇头道：“带着这只鸡上路？那太麻烦了，看它肥嘟嘟的，还是吃了吧！”
他这一说，让闻人可坐不住了：“不准吃！”
“为啥啊，你看它，肥肥胖胖，肉嫩，一定很好吃。”
小黄鸡唧唧的急叫，仿佛能听懂人话一般。
一阵争执过后，无异决定“不吃小黄”。
须臾，桢姬将菜肴端上来，道：“山中清淡，唯有这些素食，二位将就将就，稍后桢姬便给二位奉上茶点。”
无异尚想给桢姬用凝音石制作一个能存放声音的偃甲盒，将桢姬的歌声存起来，让她不至于在山中寂寞，引来闻人不知奈何的眼神。
色字头上一把刀，师父诚不我欺。闻人暗暗的摇头道。②
桢姬一直催促二人吃饭，可一顿话后，那盘中事物，大半皆下了小黄鸡腹中。
无异道：“这只馋鸡，这么能吃，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馋鸡？你不会打算这么叫它吧？”
“难道不是吗，它这么谗，这么能吃……”
正说着，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诶？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来？桢姬姑娘，会不会是你父亲回来了？桢姬姑娘？你怎么不去开门？”
桢姬听着这敲门声，不语不笑，也不回应无异的问话。
无异寻思天色已晚，放下刚刚拿起的筷子，正准备替桢姬去看看。
便有一人身着白底乌边雪衣，腰悬青峰长剑，眉目清傲兼冷，衣饰虽简，却难掩英贵之气，正一步步走来。
无异见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显然不是桢姬之父，便道：“这人怎么这么不礼貌，未经过主人同意就闯进来了。”
无异便上前拦住那人，那人冷冷的道：“让开。”
“你这人，半夜私闯民宅，还让别人让路？”
“让开！”
桢姬见到他，面露惧色：“你是何人，敢擅闯我的地盘！”
那人似乎从不多言，道声：“得罪。”便闭目结印，只见他之间之印泛出光华，紧接着桢姬一声惨叫：“混账，坏我好事。”
无异听到桢姬语声变得恐怖而低沉沙哑，不禁回头看去。闻人过来按着无异的肩道：“乐公子稍安，且看。”
那持剑人，并不停顿，桢姬忽然现出丑陋形态，额上一目，皮肤粗烂富有鱼鳞，下肢更只副鱼尾形态，连同那摆放食物的石几，房屋，一并不现。
“混、混账！破我幻术，现我真容，好大的狗胆！我要把你们全部拆骨断筋，一点一点吃进肚里！”
无异不得不相信此番光景：“消，消失了。”
持剑人收起剑指，道：“不自量力。”
他再次施法，桢姬便被法术束缚。
桢姬叫声惨痛，无异不禁问道：“桢姬姑娘，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你……”
闻人羽摇头对无异道：“喂，你还好吧，很恐怖是吗？”
无异摇头道：“不，我只觉得她很可怜。”
持剑人听罢道：“妇人之仁。”
“什么妇人之仁，你这人，就没有同情心的吗？即便桢姬姑娘是妖，她……她……”
“她什么？她本是鱼妇，擅长化作人形，喜吃女子人肉，你还觉得她可怜吗？”
持剑人冷然回应无异，闻人羽上前道：“多谢侠士出手相救。”
“不必。”
那人收剑道：“尊驾方才气息未乱，显然早已成竹在胸，在下不过抢先一步，令这鱼妇现出原形而已。”
“哦不，我们并没有本事降服鱼妇，只是……误打误撞，闯进来的。”
“闻人……”
闻人向持剑人道：“我叫闻人羽，他是乐无异。”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妖怪？”无异看着鱼妇道。
那持剑人听罢漠然道：“愚昧。”
又道：“此间事了，在下告辞。”
闻人双手结江湖礼道：“多谢侠士，日后相遇，必定报答。”
那人结传送之阵，一边道：“并无恩情，不必言谢。”
说罢便与鱼妇一同消失。
“喂！他这就把桢姬姑娘带走了？万一桢姬姑娘的父亲回来找她怎么办？”
闻人羽摇头道：“你还叫她桢姬姑娘……你可知道，鱼妇这种妖怪最为奇特，只有女子，又何来父亲？”
无异愣了些许，怅然道：“原来，她连这个都是骗人的。”
面对空荡荡的草苇，无异忽然笑道：“我娘常说，我心思简单，不通世事，也幸亏是在家里，倘若出了外面，定会被人骗来骗去，骗的连自己姓啥都忘了。呵……果然如此。”
闻人见无异有些空落，道：“无异，你饿吗？我们去找些吃的吧。”
无异看了看桌上馋鸡吃着的诸多怪异虫类道：“想必这也是幻术吧，怪不得，她刚才一直催我们吃。”
当夜二人露宿野地，生了火，倒未有狼群等敢靠近，也幸亏天色渐亮，二人所猎不多，否则，野地里烤食物的香味，最容易引来猎手的追寻。
相谈之下，闻人才知，无异的父亲乃是当今定国公，后来弃官从商，正是闻人一直仰慕的人。
【本章人物】无异闻人羽团子辟尘鱼妇桢姬持剑少年
①龙骨：船体基底中央连接船首柱和船尾的一个重要构件。
②诚不我欺：今人多写作诚不欺我，其实原是诚不我欺，古人用文之宾语倒装（古代没有语法学，但能运用）。其一典出：子程子曰：“大学，孔氏之遗书，而初学者入德之门也。于今可见古人为学次第者，独赖此篇之存，而论、孟次之。学者必由是而学焉，则庶乎其不差矣。”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又如：《石钟山记》：“古之人不余欺也”。“余欺”即“我欺”，亦是倒装。意为：古人所言非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