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子给秦木打过几次电话,仅有一次接通,电话那头是秦木的妈妈。秦妈妈并未对苏格子有所责怪,只是语气里的无奈透露出秦木状态的不乐观。
苏格子度日如年地数着日子,等到秦木回学校时已接近期末。
大家都忙着复习备考,他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进教室,瘦了一圈,脸色也不太好,照例戴着手套与口罩,看人的目光警惕闪躲,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的课桌椅擦得干干净净。
课间休息时分,他也难得没有做题背书,而是意兴阑珊地趴在桌上,背影落寞又萎靡。
苏格子心情复杂,再也看不进去书,想着待会儿逃掉课间操,跟秦木说句抱歉。
怕被老师发现,一打下课铃她就躲进厕所,等监察的同学离开才跑回教室,一抬头,却见秦木正鬼鬼祟祟地在自己座位旁徘徊,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
两人撞个正着,彼此对视一眼后纷纷避开,都不禁有些尴尬。
“我……”
“我……”
两人不约而同出声。
苏格子窘迫不已:“你还好吧?上次对不起啊,我明知道你的情况还逼你吃不怎么卫生的小龙虾……你没事了吧?”
秦木摇头,笑容苦涩:“你没说错,扫兴、有问题的人是我。我才应当对你说抱歉。”
一时间两人再度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
苏格子瞥一眼他藏在身后的东西:“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没、没什么。”他有些不自在,耳根也红起来。
是写给苏格子的道歉信,写他的事出有因,写他的不得已,写他的苦恼与反省。可是当她站在他面前,双眸澄澈望向他,他忽然就变得胆怯起来。
如果他不是他,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和明朗起来?
发生在两人之间的插曲并没有让他们变得熟稔。
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大约只有每天在同一间教室学习,呼吸着同一方的空气,除此之外便是值日时间,苏格子能多帮忙就多帮忙,再不让秦木戴上手套去倒垃圾。
秦木与她不同,她出于善意的考量可能都会伤害到他,那最好的方式也许只有远离他,让他一个人以自己习惯的方式生活着。
但秦木近来却总是跟着她,她去图书馆他尾随,她去天台吹风他也跟着去。间隔着足够远的距离,让苏格子想问他是不是在跟着自己都没有切实证据。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冷,面无表情地走在校园里,踩点进教室,最后一个出教室,他从来不会在路上听歌,因为他要观察四周,在有人凑近时迅疾地闪开。
那天苏格子就走在他身后,看他为了闪避一辆骑过来的自行车差点被电动车撞倒,电动车的主人骂骂咧咧,他则不停道歉。晚霞为整座城市涂上一层橘色,少年的身影也被落日染黄,几分落魄,几分狼狈,几分孤独。
苏格子不禁开始想,秦木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他的世界该是纤尘不染的,而他却又活在这样一个肮脏喧闹的世界,彼此争斗,格格不入。没法和同龄人一起踢球,也从不与朋友击掌握手拥抱,自觉拉开与世界的距离,也被世界理所当然地抛开。
苏格子神色复杂地望着他的背影,秦木有所察觉般,忽然转过了身。
离得远,苏格子看不清秦木陡然亮起的双眸,只感觉到他似乎迟疑了下,而后大步朝自己走过来,在距离她一米远的位置停下,直视她的眼睛,语调不稳,却无比诚挚。
他说:“如果你不介意,我以后可以跟你一起去图书馆看书吗?”
多平常的一句话,他甚至不是第一个对苏格子问出这句话的男生。可是没有人用如他一般的语气,怕被拒绝的紧张,不加掩饰的渴望,以及眼底那一丝怕被拆穿的卑微。
男生一米八几的身高,逆着光的身影微微驼着,苏格子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脑袋,看到他明显后退的小动作才恍然回神,有些赧然又有点说不出的遗憾,可她还是很开心地点头:“好啊,以后你就跟我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