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妮跟着科兹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科兹的脸色不太好。作为伯恩赫家的友人，他担任了教授的律师。最近他一直忙着跟进事件的调查，尽力为布雷尔洗脱嫌疑。可偏偏在这种时候，出现了一个相当不利的证据。
他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这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在思考了许久后，科兹终于艰难地开口:“警方发现了一些线索。其中一项，是在代码里发现了与‘东十字出版社’有关的消息。”
康妮闻言并不吃惊。关于这起事件的主谋，她也做过许多设想，东十字出版社这个答案，正在她的猜测之中。
东十字出版社是近年出现的反机器人联盟。
组织名取自一家真实存在过的出版社，那是这个国家最后一间经营纸质书籍的机构。在电子技术蓬勃发展的如今，东十字出版社坚持了很久，但最终仍在十年前宣布关闭了。
“我知道这个联盟。他们利用这个名字，来象征人与机器人的关系。东十字的人担心将来有一天，人类会被机器人所替代，就像纸质书籍败给电子书籍那样。”康妮讲述着自己知道的信息，露出了一个笑容，“让我猜猜我的父亲会有什么看法吧。他一定会愤怒地拍着桌子说‘电子书籍提供的便利不言而喻，更何况纸质书籍只是减少并没有消失，图书馆里依旧能够看到。那些人怎么能因为这么无聊的主张，就害得那么多人丧命。’是这样吗？”
科兹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说:“你不愧是教授的女儿，对他的主张果然非常清楚。”
对于这个评价，康妮不置可否。科兹特地来到地下室，想和她讨论的，一定不止这些。所以她看了看对方，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最近几年出现了不少新的疾病，‘电子交流沉迷症’也是其中之一。因此有许多人，包括不少政府要员，对拟人机器的发展表示反对。东十字出版社就是其中的激进派代表，可以说，他们也是重要的嫌疑人之一，可惜警方还没能掌握他们的行踪。”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科兹注意到康妮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他暗暗揣测着她是对哪个字眼有了反应，然后说道，“昨天，警方查到了案发前一个星期，以东十字出版社的名义发给教授的威胁信。不过很可惜，这封威胁信被教授当成了恶作剧，你也知道，作为机器人行业的领头人物，他的邮箱里向来不缺少反对派的邮件。”
康妮的注意力不太集中，她好像在想着别的事情，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道:“然后呢？警察查出信件的来源了吗？”
病房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科兹有些喘不过气。他知道接下来的话，或许会对事件的进展产生巨大的改变。他深呼吸了几个回合，将双手摆放在膝盖上，静静凝视着手上的戒指，很久之后，才再次出声:“警方对比了发信终端的来源标识码。你知道，标识码是唯一不可复制的。最后他们通过厂商查到，购买这部家用终端的是……”
康妮的意识出现了刹那的空白，她有点冷，麻痹感从双腿急速覆盖到上身，最后连头脑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剩下耳朵还能勉强维持运转，让她能够听清科兹接下来的话。
“康妮，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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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花了很长时间，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被以控告般的语气说出来的，确实是自己的名字。
她有点想笑，又想愤怒地吼叫，最终她什么都没能办到，只剩下一脸的愕然。
“我不想这么问，但请你告诉我，你和东十字出版社，与这起袭击事件，有关联吗？”科兹的声音闷雷一般落在她的耳边，将她从模糊的意识边缘拉了回来。
康妮感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她张了张嘴，反复好几次，才终于可以开口承认:“不是我。”
“嗯，那么你觉得会是谁呢？”来自律师的目光紧紧地盯住了康妮，让她没有地方可以躲藏。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尤其当这目光来自自己认识多年的长辈时，就更加让人无法招架。
康妮摇了摇头，她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女，面对这种情况只能下意识地回答道:“我……我只买过一部家用终端，它、它放在家里，可我已经很搬出来住了……所以，有谁用过它，我不知道……”
事情变得更复杂了。科兹捏了捏眉心，这段时间他一直休息不好，这使他无法分辨出这些自白的真伪。
有一件事他还没有说出来。当他离开审查局时，警察拦住了他，向他打探起来:“科兹先生，你和伯恩赫一家都认识吧？”
“没错，我是通过妻子和他们认识的。”科兹有些不安，却不得不承认道，“康妮确实很不喜欢机器人，但我想她并不会……”
警察打断了他的说辞:“我们即将发布关于她的全城通缉令，如果有她的消息，请你尽快通知我们。至于她是不是真正的犯人，我们会做出判断。”
应该把康妮带出去吗？又或者，继续让她藏在这里？只不过她要躲避的，将不再是愤怒的民众，而是司法的审问。
科兹回想起上午在审查局的面谈室里，布雷尔那憔悴的面容。他不停地向科兹追问“我应该做点什么”，面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科兹只能推测，如果犯人真的是康妮，或许布雷尔会做出一些举动。
一些掩盖真相的举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