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阿萌的意识越来越清醒了,她突然打了个寒战。她还想像上次那样,趁着车刚停稳就开门逃跑,这一次她却被郁天白狠狠地拽了回来:“你跑什么?”阿萌几乎要哭了:“别告诉她我在哪里!”
郁天白奇怪:“告诉谁?”她说:“你的未婚妻。”
郁天白想了一下:“你说方倩茹?难道你弄成这样,跟她有关?”
阿萌哀求着说:“你放我走吧?我求求你了。”
郁天白看她急成那样,也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终于忍不住说:“谁告诉你她是我的未婚妻了?”
阿萌顿时愣住了,可怜巴巴地看着郁天白。郁天白心里一软,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说:“小傻瓜,你是没见过洋人的婚礼吧?胸口戴白玫瑰的才是新郎,我那天戴着的是粉玫瑰,是做傧相。方倩茹的未婚夫,是我的一位洋人朋友。”阿萌听着,眼睛瞪得老大,好像就连伤口也不疼了。他又郑重地看着她说,“你一定会很安全的,不会有任何人再来伤害你了。”
阿萌愣愣地点了点头。她跟着郁天白去了医院,缝伤口,输液,回别墅,在客房柔软的席梦思床上舒服地睡了一觉,那一切都安逸得有点不真实。她还想回旧屋跟哥哥报平安,可是却怕郁天白像上次那样跟踪她。她看不透郁天白,就算他对她再好,他却总是令她觉得神秘难猜。
她对他,心存向往,却犹有畏惧。
他像她的神祇,像她的毒刺,像她触不到的雾雨隔花。
那天晚上,奉平城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外面路灯的黄光笼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看起来美得有点凄婉。郁天白抱了一床毛毯过来给阿萌:“夜里冷的话,就把毛毯加在被子上。”
阿萌的手缩了缩,背在背后。他好奇:“你手里拿了什么?”
阿萌有点脸红:“嗯,没什么。”
郁天白更好奇了:“给我看看——”他凑过去拉出她的手,她手里拿着一张名片,他顿时笑了,“我说名片怎么不见了呢,原来是被奉平城著名的女飞贼给偷了。”
阿萌嘟囔着说:“本来就是你送给我的。”
郁天白问:“那你在这背后又画叉又画圆的,到底想写什么?”
阿萌有点想笑:“呃,其实我想写,郁天白大坏蛋。呃,那个,你把我关起来,我生气嘛。”
郁天白先笑了:“那你现在还想学吗?”她犹豫了一下,他便推她到书桌前面坐下,“我现在就教你‘大坏蛋’三个字怎么写。”他说着,就一笔一画地开始教她。几片雪花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在他的肩膀上,她分了心,忍不住伸手替他拂了拂。他侧过头来看了看她,也许是离得太近了,她的心跳忽然就乱了,脸又红了起来。他专注地望着她脸上两朵桃花,心中一动,更倾近了几分,温热的鼻息,仿佛有一种甘草的芬芳,洒在她的嘴唇上,她紧张得闭起了眼睛。忽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们。他微微一笑,说:“等我回来,我再教你写别的。”
阿萌乖乖地在房间里等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上楼的脚步声。她无端觉得他的脚步有点沉重,跑到门口一看,他已经走过她的房间了:“喂,你不是还要教我写字吗?”他望了望她:“我累了。”说着便进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了房门。一阵冷风从走廊尽头的窗口吹进来,她打了个寒战。
第二天早晨,雪停了,郁天白起床便闻到一阵香味从厨房里传出来,他下楼一看,锅里滚着一颗颗圆白光滑的汤圆,都是阿萌亲手做的。阿萌把汤圆盛给他:“今天好冷啊,你吃点汤圆,暖一暖再出门吧?呃,那个——”她羞涩道,“除了我二哥,我可是从来没有给谁做过早餐的。”
郁天白心中一动,他也想告诉她,除了你,我也是不接受任何女人为我做早餐的,可是他想着昨晚的那个电话,心里面还是乱乱的。他犹豫着接过那碗汤圆,吃了一口问:“你说你跟你二哥在教堂碰到方倩茹了?”她已经向他描述过一遍了:“嗯,是啊。”他问:“方倩茹为什么开枪杀你们?”她嘟囔:“呃,我不是说了吗,她恨我二哥弄伤了她,想报仇。”郁天白问:“仅此而已?”
阿萌咬了咬嘴唇:“嗯,就是这样而已。”
郁天白放下勺子,起身穿好了大衣。她问:“怎么不吃了?是我做的不好吃吗?”
他淡淡地说:“不是,是我不怎么喜欢吃汤圆。”
她惊讶地道:“那你床头的勺子是怎么回事?你不喜欢吃汤圆,还去那家铺子?”他没想到她已经看见那些勺子了,愣了一下,说:“只有胡老爹的汤圆,馅料比较特别,所以我喜欢。”
她嘟囔:“你不但喜欢那汤圆,还喜欢那些勺子呢。”
郁天白暗暗在心里叹气:“我要赶去见客户,先走了。”他走到门口,又说,“阿萌,你以后还是别为我煮汤圆了。”阿萌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忽然凉了一截。她望着他出门的背影,外面白茫茫的世界,衬得他的背影尤其孤单寂寞,仿佛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