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
苏樱表面请一起面试的萌妹撸串,实际是为了刺探敌情。酒过两杯,萌妹脸上浮起生动的红晕,完全抛开了cosplay里的温柔设定,嗓门大得像喇叭:“听说你面试第一天就抓朱导胳膊?嘿嘿嘿,不错啊,拿的女主剧本!”
苏樱讪讪道:“你怎么样?你不是要面试妆娘吗?”
“对啊,说是面试,其实最近工作室缺人,大家来了都直接干活,等于开始实习了。”萌妹甩着手里的鸡肝,“‘小中大’和‘苏破天’竞争太激烈,工作室的好多老人都被对方挖走了。”
在萌妹这个圈内人的科普下,苏樱了解到,两个工作室同时接下了cos《魔道天后养成记》的任务,要在一周后的人气投票中决一胜负。
苏樱问:“cos个小说人物,犯得着这么正式?”
“当然啦!你知道现在好项目有多难拿吗?”萌妹翻她一个白眼,“这个小说可是大IP,后续要同时往动漫和影视推进。如果能签下这个项目,仅仅是配合宣传活动,工作室两年内都不愁没有米。所以两个工作室急红了眼,都恨不得掐死对方,搞得满城风雨。”
“很赚?”苏樱压低声音。
“很赚!”萌妹大点其头。
“那你觉得‘小中大’能赢吗?”
“这就难讲了。”萌妹拿吃完的竹签剔牙,高深莫测地说,“朱导是cos界出了名的阳春白雪,你多接触两天就明白了。”
——
一觉醒来,苏樱接到“阳春白雪”的电话。
“人呢?”
苏樱迷迷糊糊:“什么人呢?”
“所有人都到齐了,就等你一个。”朱成碧的声音非常冷漠,“二十分钟内不到,自己打车去果炉瀑布。”
果炉瀑布在X市市郊,打车去要花掉半个月生活费!苏樱一咕噜爬起来,飞奔到工作室,头都没来得及梳。朱成碧隐忍地看了她两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今天去瀑布拍外景,据朱成碧称,他昨天把外景要求全部发给了苏樱,让她提前准备。苏樱站在瀑布跟前翻手机邮箱,昨天凌晨一点半,发来一大堆要统计的材料和报表,这不是故意为难她吗?!
“你平时也这么奴役我表弟?”苏樱先发制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呢?”
“谁会愿意cos这种莫名其妙的小说啊!”
原著《魔道天后养成记》文如其名,是一本女性逆后宫爽文。女主角玲珑在瀑布练剑时遇到了本书第一人气男主角寒非墨,两人因为练剑互生情愫。当然,后面还有花非雪、天希云、雨师梦等涵盖各路天气的男宠们,但寒非墨因为最冷酷、最傲娇,成功俘获了大批女粉丝。
瀑布外景是“小中大”工作室的重要cos场景,也是这次比赛的决胜片子。此时,饰演“寒非墨”的男coser正在和女coser对战,男生一头冰蓝色的长发,眉眼冷峻双眸如星,女生身材高挑,双腿修长,白色的细纱半遮面,姣好的眉眼如云似雾。
“那是我们工作室的第一coser,腿特好看,人称‘小中大之腿’。”路过的助手说,“你擦擦口水。”
今年夏天的雨量很足,瀑布水位高涨,从高崖落下有千钧之势,溅起的水花有半人高。在朱导的命令下,苏樱担任了站在瀑布旁边举反光板的废柴角色,猫着腰躲在反光板后,球鞋泡在水里全湿了。
正式开拍。
两位主角扔下剧本,提着衣摆走到瀑布前的两块礁石上。
【场景:蓝烟山初遇
小说原文:作为蒹葭派的第一女弟子,玲珑获得师父的特许,每天清晨都来蓝烟山崖练剑。蓝烟山崖地处僻静,瀑布莹白如练,玲珑常常坐在瀑布前的礁石上冥想数个时辰,等回过神来,已夕阳西下。那日她在崖前舞剑,美人如玉剑如虹。剑身上蓦地闪过一个影子,竟是一个冰蓝长发的绝美男子。
男子的白衣松松地用丝带绑在一起,露出健硕的胸膛。
“可否请姑娘指教一番?”男子的腰间悬着把长剑,玲珑一眼认出,正是苍穹派下任掌门才能佩戴的如修剑。
道具:青虹剑、如修剑。】
“寒非墨哪里傲娇了?穿得那么骚!”苏樱问。
“傲娇,特傲娇。”助手指点,“这时候寒非墨已经从偷天镜里窥到女主容貌,并爱上了她,穿着睡衣就跑过去了,还要一本正经地假装偶遇,当然傲娇。”
男女coser在礁石上站定。瀑布看起来漂亮,离进了就知道有多恐怖。沉重的水柱拍击在地面上,脚下的礁石像鼓面那样震动。
朱成碧负着双手,对coser们点点头:“开始吧,小心脚下。”
摄影就位,灯光就位。
鼓风机吹起了主角们的头发,两人衣袂翻飞,发丝狂舞,很有仙侠剧的气势。苏樱扒着反光板,本以为他们摆几个造型就下来了,没想到女coser忽然出剑,剑势凌厉,居然和男coser过起招来!
礁石湿滑,两人的动作都很慢,但每次出手都用尽全力,脸上的表情非常投入。随着剑势转厉,女coser白色的衣摆蝴蝶般飞舞,摄影师抓拍出来的镜头好像电影剧照,把苏樱看呆了。
她想,能拍出这样水平的照片,为什么要玩cosplay?去开个影楼不更赚吗?
三十分钟后,摄影师拍了将近两百张照片,朱成碧让两个coser待命,在电脑上检查。过了会儿,他招招手:“下来吧。”
苏樱连忙放下反光板,和助理们一起上去递毛巾。女xoaer的嘴唇已经被冻紫了,手冷得像冰,看了她一眼,低声说:“谢谢。”
“你们好拼啊……”苏樱感叹,“我都不知道玩cosplay这么辛苦。”
妆娘过来给coser吹头发,换衣服,条件很简陋,只能拉一块布挡着。
苏樱问:“拍好了吧?下面做什么?”
朱成碧吐口气:“补好妆后,重拍。”
苏樱一愣:“刚刚的片子已经够好了!”
“刚刚只是热身,他们都还没进入状态。”朱成碧表情淡然,“我拍出的片子,必须让人一眼就看出这是玲珑和寒非墨,而不是随便从某个仙侠小说里拎出来的路人。”
——
片子重拍了好几次,光是补妆和换衣服就弄了好几个小时,所有人看起来都精神萎靡。
下午两点,助手在空地上煮姜汤,苏樱帮着生火,忍不住抱怨:“你们导演太没人情味儿了。”
“朱导就是那样,要求严格,一点儿小错都不能有。”助手说,“你知道吗,我们工作室已经走了三个妆娘了,就是因为朱导检查的时候,发现她们没有把原著女主角脸上的黑痣点上。”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他说连女主角最明显的面部特征都能忘,基本也可以告别cos界了。”
助手往片场看了两眼,掏出手机,翻到“苏破天工作室”的微博。
“看见没,差不多时间成立的,但他们工作室的粉丝比我们多二十万。‘苏破天’工作室不太讲究单片的质量,但成片数量多,各种CP生冷不忌,话题度很高。再加上善于炒作,和粉丝互动多,很吸粉。”
苏樱接过她的手机往下翻。
“苏破天工作室”的片子都很套路,基本上都是俊男美女往花丛一站,追逐打闹,互喂草莓和樱桃,卖地一手好色相。粉丝们也爱看,反正都是墙头草,哪里甜往哪里倒。
助手满脸愁云惨雾,搅着锅里的姜汤:“我们朱导的片子,质量高,还原度高,但花的时间长,预算也大。半面做下来,我们工作室一直在亏本,估计这次接不到《魔道》的项目,就离倒闭不远了。”
苏樱沉默。她来这儿是找弟弟的,并不关心朱成碧的经营情况。
“问你个事儿,你认识叫苏棠的人吗?”
“苏棠?我们这儿姓苏的没有,姓唐的有一个,就是刚刚跟你说的‘小中大之腿’。”助手笑了,“姜汤煮好了,正好帮我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