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牧一步不差地跟在温融身后,忍了一阵,终开口道:“这样雪湿路滑的,殿下何必亲自去请一个学徒御医呢,奴才去不就成了吗。”
温融眉头紧锁,一面赶路一面答他:“那御医正在给公子看病,父王又在那里,着你去成什么样子?”说完似乎心情更差,脚步再急了些。
永牧不敢再问,立刻趋步赶上。
到了紫微宮,温融连通报也免掉,径直进了温涟的寝殿,只见温贤关切地坐在温涟身旁,他如今已经转醒,不过看上去仍是虚弱。御医正回着话,见温融进来,遂停了下来。温贤却道:“你接着说。”
温融心中略不好受,但毫不显露地站到一旁,御医便继续道:“公子受了重风寒,引发旧伤,所以才烧至如此厉害,不过今日已比昨日强了许多,若不反复,三日之内郁热可清,人也就会好起来的。”
温贤点点头,这才放了心。
温融便立刻上前来道:“微弟既然病情已稳定,可否请父王准许,将张姓御医替换到东宫,去瞧瞧世子妃。”
温贤闻言眉头一皱,才要说话,却被温涟抢了先,他面色苍白,说话也有气无力,急道:“她还是不好吗?哪个张姓御医?”又对两名御医喊道,“世子既叫你,还不快去!”
温融见他反应如此之大,不禁觉得奇怪,看向温涟的眼神也复杂起来。
西秀在旁瞧着不妥,立刻上前来借着替温涟盖被的空档小声对他道:“殿下身子仍弱,还是少说两句多多休息的好。”
温贤也是如此说,安顿好温涟,转头对一旁的御医道:“跟着世子去吧,好好瞧瞧世子妃。”又对温融道,“瞧完了着人来回话。”
温融作揖躬身,应了温贤的话,带着张御医出了紫微宮。
这张姓小御医果然对妇科之症了解甚深,把完脉心中似乎就已经有了数,也不与旁的御医商议,便回话道:“世子妃所以昏迷不醒,大抵是体质的缘故。世子妃为东陵人,东陵西山老蜂蜜全国闻名,世子妃从小应该是吃了不少,导致体质偏暖偏湿,但莞城靠北,近来天气又较寒,世子妃又有身孕,恐是极不适应了。再来小产之事,气血更不活,才致虚脱不转醒的症状。”
衍后听完,对其他一众御医道:“平日里都是谁来调理世子妃的,竟瞧不出来她身子到底好不好吗?!”
张御医又道:“娘娘也不可怪罪其他大人,小臣若非祖上是千金圣手张奎安,这样细微的差别倒也诊不出来,要知人在孕后,体质也是会多少起些变化的……”
温融见他如此有把握,放下来心,道:“既如此,你便开方调理吧。”
张御医便立刻下去开方,思锄与蔻生从旁跟着,温融转过身来对衍后道:“母后也回去休息吧,想来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了。您奔波了一天,自己的身子也要紧。”
衍后点点头,交代温融东陵叆若醒了,立刻捎人来报,便起身。肃鸢上去扶住衍后,说天黑路滑,还是自己送衍后回去比较安心。
温融应了,一行人便出了东宫。
那头御医也写完了方子,蔻生拿下去取药,思锄则安排好张御医的榻处,依旧回到房内。见温融还是呆愣愣地望着东陵叆,她不禁劝:“殿下一天一夜没合眼,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不如下去休息一会儿,奴婢在这儿看着。
温融闻言,回头看了思锄一眼,冷冷道:“如今把她交给谁,本王都不放心。”
思锄一惊——世子第一次以这样的态度与自己说话,她心一沉,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于是不多说,安静地退了下去。
张御医的药一下,似乎立刻就有起效,起码东陵叆的一张脸不再如纸一般惨白了。到第二天一早,昏睡了两天两夜的东陵叆,终于转了醒。
她一睁眼,便看见眼底乌青、满面胡茬的温融靠在床边打盹,平日里的风范全无,像被打湿了羽毛的老鹰般,落寞,孤独。见他如此,她难抑心酸,眼泪唰唰地就流了出来,再伸手摸上自己的小腹,哭就更止不住。
温融听见动静醒过来,一见她哭得跟泪人似的,心都要碎了,立刻俯身吻住她掉落的泪,宽慰着她别哭了别哭了。
她却哭得更厉害,双臂揽住他的脖颈,像小孩一样“嘤嘤”地啜泣起来。
温融也抱住她,眼泪在眶里打转。
送药进来的思锄见到这般场景,忍了两天的泪终于也爆发,可她怕惊动,死咬着嘴唇忍着。
这风波,令这个东宫都蒙上了阴霾,主子难过,做下人的,没有一个敢大声说话、大声玩笑。
半月有余,失掉元子的悲痛都不曾从东宫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