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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岁月如河人如歌

时间,我深恨它的无情,它让许多人离开你,也让你离开许多人,所有令你骄傲的依凭在它面前都不值一提。但有时我也深爱它的无情,它不为权贵所动,也不因困苦恻隐。——《杂思》楚狂人

时光轮转,岁月更迭,万载时光悠悠而过,如今已是天圣二百三十八年,距离当年兽族精灵族覆灭已经足足过去了十万年之久。在那之后,人类的世界历经战火与变迁,遭受了种种动荡与波折,到如今,又到了太平盛世的年景。

仲夏时节,晚暮之际,一阵嘹亮的歌声从山谷中传荡开来,仿佛猿啸龙吟一般,清越激昂之声,直上高天,使人闻之心折。一驾马车在山谷中疾驶而过,这歌声便是从这里不时传出。细看这马车,当头八匹一般大小的白马奋蹄疾奔,这马通体洁白,更无一丝杂毛,体态匀称,筋骨清雅,奔行之际顾盼生姿意态神闲,一看便非凡品,更兼之八匹马一般大小一般动作,俨然训练有素,更显难得。再看马车之上,裘布珠帘,金玉生辉,外饰极为华丽。而整驾马车,消息奇妙,架构精巧,浑然天成,速度奇快而绝无颠簸之感,显然出自名家巨匠之手。马车内部空间极大,几案卧榻,桌椅棋枰一应俱全,而其中的布置则在舒适富贵之余,更添几分雅趣。此刻马车内端坐的正是一对年轻夫妇,打眼看去,这男子丰神俊朗,剑眉星目,穿一身月白袍带,身上更无多余饰物,举止投足之间尽显俊雅风姿;再看那女子更是惊为天人,肤如凝脂,手如葇荑,一双美眸恰似秋水月波,点缀在鹅蛋一般的脸上,笼罩在一袭水绿色长裙下的纤细身躯便如弱风扶柳一般惹人怜惜。此刻那妇人脸上更是充溢着母爱的光辉,垂下眉眼看去,她怀中却是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此刻在母亲的怀抱中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他们夫妇两个逗弄着小孩,不时传出爽朗的笑声,一家人自是其乐融融。这一对夫妇哄着小孩沉沉睡下,男人掀起车帘向外看去,辨认片刻,对女子轻声说道:“已经到白石谷了,天黑之前无论如何是到不了了,天色将晚,前面就是有名的东部重镇保定府,不如我们驶出这个山谷就去保定府找家客栈休憩一晚再行赶路吧,养好精神也好应付明日之事,你说呢?”女子柔声说:“听你的,”然后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峰哥,你说这次我们能平安回去吗?”那男子站起身一掀帘子便钻了出去,坚决的声音随着晚风一起涌进温暖的车厢:“你不要多想,不会有事的,我去嘱咐马儿几声。”男子出去车厢对着八匹白马吩咐道:“龙一,今晚我们休息不必赶路,限你们在天黑之前,到保定府寻一家客栈停下。”当中一匹白马长嘶一声,表示明白,想必那就是那男子口中的龙一了。

男子举目四望,但看那白石谷,群山逶迤,蜿蜒无际,层峦叠嶂,群峰耸峙,两边更是高崖危立,两边崖壁尽皆白色,想必这就是白石谷名字的由来罢。那男子喃喃道:“好一处险恶的地形。”话音刚落,便从四面八方响起一阵锐啸,却是无数枝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利箭从四面八方向马车攒射而至。与此同时,八匹奔驰中的白马一阵嘶鸣,纷纷人立而起,却是地上翻起一排排木刺,阻住了前路。密密麻麻的利箭带着恐怖的破空声转瞬及至,只见那男子不慌不忙,负手而立,连面色也不曾稍改。下一刻一个土黄色的光罩凭空而起,将整驾马车裹了个严严实实,无数枝利箭便在此时呼啸着射上了这个光罩。时间似乎停顿了一刻,那男子望着一下子黑了的世界,有一道晚霞透过密集的箭雨落到他的额头,他轻声对着探头出来的女子说:“没事,你放心。”下一刻,粘附在光罩上的无数利箭终于力尽,纷纷散落在地,足有三尺之厚。男子朗声说道:“不知是何方朋友驾临,还请现身吧。”女子此刻已经钻出了车厢,与男子并肩而立,两人眉目如画,在晚霞掩映下更显气度高拔,恍惚间便仿如神仙眷侣一般。一个嘶哑的声音在山谷中幽幽响起,但闻其声不见其人:“聂云峰,聂少主,好功力。聂夫人,好姿色。咱们兄弟对您二位可一直仰慕的紧呐,只可惜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有人要您二位的命,兄弟这只好对您二位不住了。兄弟们,现身吧,聂少主能死在咱们手上,是咱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呐。嚯嚯,哈哈哈哈。”一阵压抑滞涩的怪笑声低低的在空气中飘荡着,下一刻,从天上的云层里,两边的崖壁上,山谷的土地里凭空冒出了密密麻麻的近两百人,看样子都非易与之人。那聂云峰眉头一皱,低声对女子说:“你回车里照顾好我们的孩子。”那女子担忧的看了看他:“峰哥,你万事小心。”聂云峰低低一笑:“我还要陪你去圣山上许愿呢,放心。何况,别人不知,但你是知道的。”那女子闻言面色一缓:“我一时紧张竟然忘了,峰哥,你去吧,我在这里,你不必担心,谅他们也破不了我们这驾行空!”说完女子便回身进入车里,只见那聂少主意随心动,一团尘沙凭空出现在他脚下,托着他的身子缓缓升上了高空,他对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朗声说道:“在下有一个疑惑,是何人要买在下一家的薄命?不知能否见告。”当中一人越众而出,身形瘦削,面色奇白,好似许久不见阳光一般,头上有着稀稀落落的几根白发,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干瘪的脸上横突而出,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聂云峰再打量一下别人,竟也大多作此相貌,落日惨淡的光芒掩映下,直如一群地狱恶鬼,让人不寒而栗。那人干笑两声:“少主莫不是在此刻还做着脱身的打算吧?我们这行的规矩,您想必是知道的,您死了,谁要杀你,自然也不重要。”聂少主沉吟片刻,沉稳说道:“鄙人自负博学,对黑道上的组织也算了然,但阁下您属于哪个组织,恕在下眼拙,竟看不出您的来路,不知可否见告?”那人叹一口气:“不过是孤魂野鬼罢了,聂少主也不必知道。更何况,做人苦在精明,您还是做个糊涂鬼,这样对谁都好。”聂云峰轻轻一笑:“看来阁下是自信一定能取我聂某人的性命了?”“自信不敢说,只不过今天您不死,恐怕要死的就是我了。聂少主,您不好奇,为什么我要与你费这许多口舌吗?”聂家少主面色一变:“你这是何意?”那人伸出干枯的手在空中一抓,阴测测的笑道:“嘿嘿嘿,今天的空气好香甜啊。”聂云峰冷笑几声:“若你觉的毒药有用的话,那你不妨前来试试。”“哈哈,聂少主一身土系玄功出神入化,天下谁人不知,恐怕天下间还没有哪种毒药可以毒到您。只不过我这毒药,是兄弟千辛万苦自南疆荼毒之地采回,折损了不少人手,作用嘛,也微薄的很,嘿嘿嘿嘿,不值一提。”聂家少主心内一惊,灵力运转全身,并无丝毫滞涩诡异之处,心下稍缓,便在此时,从下方传来一声惊呼,那妇人疾呼道:“峰哥!”随即响起一声娇喝:“妖人,受死!”聂家少主向下一望顿时目龇欲裂,原来那毒药对人无碍却专破机关器物,这短短片刻竟将他们的座驾行空腐蚀殆尽,往日行空上强大的防御设施此刻竟齐齐失灵。现在的情景变成聂夫人抱着孩子,独自面对二十多位劲敌,而聂云峰被二百妖人截在当空,急切间难以救援。聂夫人怀中抱着孩子,要时时分神去护佑孩子,更兼聂夫人修为本就不够,一时间竟险象环生。聂家少主见状心中大急,厉喝一声:“帝峰!助我杀敌!”一时间天地动荡,但见聂云峰一双修长的手向前一抓,便自虚空中缓缓抽出一把巨剑,那剑长约丈八,宽约两尺,原来却是一把无锋重剑,通体金黄之色流转,甫一拔出便发出一阵惊天的欢啸,一股浑茫的厚重之意如山岳一般压向场中众人。此剑,名唤,帝峰!聂云峰一剑在手,气质大变,人与剑再也分不清彼此,竟已达人剑合一之境。只见他右手持剑,左手施决,大地之下一阵震颤翻涌,未几,竟钻出一条地龙咆哮着冲向围杀聂夫人的战团。那领头之人一声大喝:“拦下了!”当先冲出,双手幻化,顿时那地龙岩石造就的身躯上雨后春笋一般长出了无数条粗大的藤蔓,那藤蔓不断生长一瞬间便扎根在了大地,竟然将那地龙缚在半空。但那地龙毕竟威力巨大,翻滚间,只见那巨藤一根根断裂,眼看就要脱困而出,那首领忽然从舌尖喷出一口鲜血,口中念念有词,竟是不世出的奇咒《金兰吟》!他一声大喝:“聂云峰!你便来试试我这《金兰吟》!”识见浅薄之人,可能甫一听闻之下还会觉得这《金兰吟》,取名自义结金兰,颇有些绵绵情意在其中,但聂云峰是何等样人,他深知这《金兰吟》乃是失踪万余年的奇法,也是世间一等一的毒咒,当年曾在这片大陆上掀起了一阵阵腥风血雨,但传闻南泽一战中,金兰吟唯一传人丧生,此术就此失传,想不到今日竟再现人间。只见那人一声长嘶,全身青筋暴涨,便如一个漏斗般,天地元力源源不断的涌入他的身体,但外力过多他的身体明显难以承受。砰!的一声,他全身爆起一团血雾,血腥之气弥散开来,他的道法一时激增,顿时将那地龙牢牢捆住。聂云峰见状心中大急,奈何他道法通天,但不料对面竟有《金兰吟》这等奇术,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对面竟如此坚决的用将出来,要知道,这《金兰吟》之所以威力如此巨大,乃是因为它引动的燃料是自身的七魄,金兰吟、金兰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便是此意了。聂云峰面色一片铁青,“好好好,竟然连金兰吟都用了出来。我不拿出点真本事出来,岂不是对你不住。”只见他一声长啸,左手化作疾光,迅捷无伦的点过自身奇经八脉周天大穴,用逆转阴阳的手法似是解开了什么封印,便在此刻,他自身气息不受控制的暴涨而出,直做劲风,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席卷向四面八方。那地龙一声咆哮顿时威力大增,眼看就要破出重围。对面众人此刻惊骇欲绝,为首那人惊呼:“地魂之境!果然是不世出的奇才!我千算万算竟漏了这一点!也罢,杀你虽不得,杀了你妻儿也总算好交差了!”言毕他一声大吼“秦广王诸部!速杀其妻儿!”这是对着围攻聂夫人母子的二十人下令,紧接着他深喘一口气,似乎身体已经撑到极限,用最后的气力大喊:“九王诸殿卫,结五行生死阵,开金兰决!”下一刻,天上地下弥漫起广漫无际的诵咒声,天地间仿佛张开了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将聂云峰紧紧束在当空,随着众人最后一声大喝:“死生契阔!天地同归!”天地间一团团血雾弥散开来,如海一般翻涌不息,二百余人在血色中行如鬼魅,移形换位间,霎时便结出了五行生死阵,顾名思义,五行生死阵,合五行之力不死不休!紧接着金兰咒力全面爆发开来,二百余人强行开启金兰咒是什么情形?聂云峰毕生也不能忘却。一瞬间天地四维都仿佛被崩毁摇动了起来,一个巨大的牢笼显现在天地间,正当中的正是聂云峰!那牢笼越缩越小,夹杂着振聋发聩的肃杀之声,直欲将聂云峰压作肉泥!聂云峰心中担忧下方妻儿,但却偏偏不能脱身,一时间乱发如狂,便如一尊怒目金刚!

而下方聂夫人也实在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她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持一柄秋水神剑,后背赫然被斩出了七八道恐怖的伤痕,要不是她身上法宝众多,恐怕此刻早已不免做了刀下亡魂。

便在此时,白石谷中另一对年轻的夫妇也怀抱着一个不足一岁的婴孩,正向着东方走去,而那个方向的不远处正上演着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那男子唤作张若谷,此刻他与他的夫人闻着空气中骤然浓烈的血腥气,一时间面色都有些凝重,便在此刻,天地间剧烈的震荡起来,一个巨大的天地牢笼浮现在远空,一时间让张若谷眼前的世界都变得扭曲和错乱,他看着前方的道门神威,一时间看上去竟有些失神,喃喃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朝闻道!夕死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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