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一段工作生活,在这段生活当中,收获了以往没有的勇气。所有想要破坏我拽在手心里的幸福的人和事物,我开始选择回击。不愿再做一个过于安静和总是在妥协之人,林浔与我,之所以分开一次又一次,都是因为我们,过于考虑别人的感受,没有足够勇敢,所以,也就无法获得相对应的愉快。
用第一个月的薪水筹备宴会。没有去餐厅,而是在舒景安为我打造的小家里面。
早上坐公交去郊区的花市,阳光很强烈,从不打伞,我喜欢有阳光,仅仅因为我度过了一段过于潮湿阴暗的日子,那以后,每一天的太阳,于我而言,都是无比珍贵的。
花市已成规模,在当地很出名,第一次来到这里,下车就看见一整条街道,铺天盖地全部都是鲜花和盆栽。置身其中,花香伴身,那种轻快无法言语。离生活很近,踏实的感觉再次回到我的身体。一直最喜欢的栀子花沾满早晨的露水,香味更加清淡迷人。抱着一大捧栀子花继续往前走,右手边有一家花店,叫紫罗兰。耳边响起李健的歌声:
“最美的紫罗兰盛开在你头上,他们排成排,跳着奇怪的舞,整齐得让你无法通过,不知何时天空又飘起雪,就要告别最美的季节,你离开那一刻,让我闭上眼,转瞬之间消失在天边…”
只卖紫罗兰的年轻女孩,穿着淡紫色的围裙,手持喷壶,脸庞带笑,正在给满屋的紫罗兰浇水,这家花店,除了紫罗兰,再无其他花出售。
我在门口站立,在周身深浅的紫色花海中听完一整首歌,女孩走出来与我说话。
你也喜欢紫罗兰么?
喜欢。
永恒的美与质朴的爱。紫罗兰就是这样,看上去喧闹无比,其实朴实简单,我对花粉过敏,却唯独对紫罗兰不过敏。人与人,人与物,都是有缘分才能在一起。
对她微笑,在店里面停留,单曲循环的紫罗兰,开得正艳的紫罗兰,身边像紫罗兰一样的年轻女孩,眼神里面有单纯的光芒,也有深渊般的空洞。买完紫罗兰我便没有再继续往前走,我已经得到了自己挚爱的花,和一个陌生女子挚爱的花。
回到家中布置房间,给秦和,田郁,段沐和舒景安打了电话。在这个城市,我的圈子很小。不擅长与人交际成为朋友,这些人都是不用刻意交往留在身边的人,很是不易。似乎从来都是不怕独处的人,有时候会觉得,与没有默契的人在一起,热闹就会成为负担,相处下来,会觉得疲惫。
出门买菜,回来时去酒吧,这顿晚饭,没有秦和帮忙是不行的。一起回家,秦和系上围裙开始忙碌,炖汤,烤甜点,切菜…一下午的忙碌,中途一起在窗前抽一支烟,从未想过这样真实的生活会如此快速地发生在我的身边,有我爱的人,有交心的朋友,有愿意帮助我变得强大的人,这所有一切,美好得让我心有惧怕,惧怕消失,惧怕短暂。
都说会害怕消失才会用心珍惜,现在的自己就是如此。
傍晚,田郁第一个到来。带着黑色口罩和墨镜,递给我她用心挑选的水果,秦和为她挂好脱下来的深色外套,她摘下口罩和墨镜,我愣在原地。
她的左脸颊和眼睛,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心里明白,她的男人又醉酒殴打她。秦和仿佛已经很习惯她带着伤痕出现,拉着她去沙发坐下。我不知该如何安慰,我跑去冰箱拿冰袋,给她倒一杯红酒,力图能让她轻松一点。
在她的身边坐下,帮她敷脸,她的眼泪迅速留下,温暖的眼泪流过冰袋变成冰冷的液体掉落下来。
有没有想过离开。
她擦掉眼泪,端起红酒喝了一口。
蓝朵,我已经没有退路,他的身边必须有我在,女儿已经长大,会有她自己的生活,这个男人,是我自己选择的,并且也是因为我才会变成这样。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爱一个人的时候,会忍受他所有的不好,因为当他清醒的时候,会给你你所想要的温柔。一点好,能抵过万分差。
我能读到她的坚决,源于她不曾改变过和减弱过的爱。只要爱还存在,她就可以克服和消化所有一切,像当初男人陪伴她成长和坚强一样,现在她陪伴他堕落和难过。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她还要忍受多久,也许我们只看见她的不幸,而没有听见过那个一无所有的男人对她说过的甜言蜜语,许多年以后,他们或许还是可以像许多老夫妻一样,依偎在一起,等待生命和时光的终结。
所有事情,只要心甘情愿,都会变得简单。
其他人到来之前,秦和烹调食物,摆盘,装饰,餐桌上有白色的蜡烛,栀子花和紫罗兰。秦和铺刺绣的桌布,一道菜一道菜,耐心地准备。
舒景安和段沐一起回来。进门后,舒景安并不因为段沐在场而顾忌什么,张开双臂拥抱我,反而是我,会有点不安。不知道段沐是否也一样。今后与他和舒悦的相处,以何种态度和方式,我还一无所知。
大家一起上桌,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而热闹的声音,舒景安很惬意地与大家聊天,气氛融洽而美好,这个夜晚,一片欢声笑语,就连田郁,带着淤青的脸上,也都是笑容。
晚饭持续了很长时间,吃过晚饭坐在地毯上吃秦和准备的甜点,舒景安放了柔和的轻音乐,田郁坐在窗边继续喝杯中的红酒。和醉酒的人最好的相处方式,便是将自己灌醉,最怕清醒,最好能到一个程度,哪怕相互伤害,哪怕口出恶言,第二天也会一起忘记,继续像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一样地过日子。
秦和送田郁回家。段沐也起身准备道别,他从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我。
舒悦寄回来的,这封是给你的。
我有些诧异,我以为她不会给我来任何回音。每天睡前我都会给她发一条简讯,说晚安。我知道我们有时差,她那边是下午。我也没有奢望她回复我,只是想让她觉得,有一个陪伴而已。
关上门我点了一支烟,蹲在角落里面,信就在手边,久久不敢去拆开来看。
舒景安走过来,蹲在我的面前,把我搂入怀中。
不要害怕,舒悦既然给你写信,就证明她想念你,这封信应该是你想要的。熄灭烟头,心情忐忑,我拆了信件,掉出来一张拍立得小照片,是舒悦在埃菲尔铁塔前的自拍,一张美好漂亮的脸庞,穿有领的粉色衬衣裙,这是我认识的舒悦,随时快乐的她。
打开信,只有短短几行。
蓝朵,我一切都好,你不用为我担心,这里的美丽,都想要与你分享。希望你过得快乐。等我回来,我希望我们能够开始试着以新的角色和方式相处。
抱着膝盖,紧紧捏着信的手出了很多汗,泪水止不住地涌出。这个夜晚有太多惊喜和愉悦,喜极而泣的自己逗乐了舒景安,他将我抱回沙发上躺下,一起说了很多话,窗外天空深蓝,今晚,能够看见星星。
那晚我一直不愿意睡去,怕醒来这些都只是一场美梦,看着旁边熟睡的他,微微的鼾声,和他身上的味道,都让我无比安全。
不知何时睡去,第二天早上还未起床,敲门声将我们吵醒,披上睡衣下楼开门,是秦和。一见我便抱住我,看得出他压制不住的激动和愉快。
蓝朵,Ben来信了,他已经回到中国,很快就会来到我的身边。
这个折磨他无数个夜晚的消失的人重新又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就像点燃一支熄灭的火把,还是可以燃烧出好看的颜色。舒景安听见响声也起床,我们三个人,在清晨开了一瓶酒。
那一整天我都陪秦和呆在酒吧,洗地板,换新的灯泡和桌布,秦和搬出很久没有用过的照片打印机,抹去灰层,接上电源,把相机里面拍摄的照片一张一张打印出来,有晨跑遇见的小狗,调出的颜色好看的酒,我的侧脸,衣服上面的刺绣花朵,露台一直存活的仙人掌…打印出来再装上白色的木质相框,挂在房间里面。一整面墙都是照片,每一张照片都是秦和孤独经历的时光,和在那些日子里面,秦和遇见的所有要与Ben分享的美丽事物。
秦和还换了花瓶里面的水,插了绿色的植物。
秦和说,我几乎已经不抱任何希望,朵朵,但是我每天还是会在睡前祈祷。这所有一切,我以为我再也无法与他分享,我不知道他何时回来,但是我已经准备充分,迫不及待。
“和你也许不会再相拥,大概你的体重会抱我造梦,从前为了不想失约连病都不敢痛,到哪一天才回想起我蠢,和你也许不会再通宵坐到咖啡酸了喝也喝不掉,从前为你舍得无聊宁愿休息不要,谈论连场大雨你窗台漏水不得了,从来未爱你绵绵…”
秦和放陈奕迅的歌,慵懒而疼痛的声音,大概就如歌词那样,对一份感情绝望和痛苦,回忆还是侵蚀心底一刻也不停歇,爱过或没有爱过,是否依然还爱,只有我们的内心,才最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