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意义存在于最平凡的生活中,但这不是说,每个过着这种生活的人都能找到自己人生的意义。关于人生意义的问题会纠缠人一生,让无数人感到茫然无措,为此,我们特意精选编译了蒙田、培根、叔本华这三位西方哲学史上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对人生问题的阐述,所选文章经典而不枯燥,涵盖面广而寓意丰富,对于有志于探索这一问题的读者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
本书所谈的处世是指对待人生的态度,而活法则指度过人生的方法。两者都是构成人生意义的关键,但这两者的组合千姿百态,从来没有什么标准答案,这是因为人生而不同,看待世界的眼光也不尽一样。
印度有一个民族以蜘蛛为食,在粮荒时连蛤蟆也能卖出高价,蒙田解释说,这是因为他们生活在气候差异很大的地区,习惯使然,所以他一点也不大惊小怪。他还补充说,在别的民族的人看来,法国人所吃的东西很多也是有毒的。所以说,同样的一个人,生活的环境不同,看法就会不一样。当今社会的人所面临的环境比过去复杂得多,而且充满变数,选择处世态度和活法,重点就在于适度,单纯把某个理念移植到自己身上,迟早会产生痛苦的排异反应。
为了避免我们踏入所谓理性的误区,叔本华提醒道:“一种纯粹靠读书学来的真理,与我们的关系,就像假肢、假牙、蜡鼻子或者人工植皮。而由独立思考获得的真理就如我们天生的四肢:只有它们才属于我们。”真理的局限就在于它适用范围的有限性,所以即便蒙田和叔本华都是衣食无忧的巨富,他们所信奉的真理也颇为不同。
蒙田所生活的时代,人们刚刚开始摆脱对神的仰视,发现除了在神的面前自抑自责,还有更多有意义的事可以去做。蒙田在此方面可谓一个先行者,他怀疑一切既有的价值评判,不拘泥于日常生活中的习俗,虽然他两度担任波尔多市的市长,但在38岁的时候就选择了归隐故乡,读书写作,为的是“投入智慧女神的怀抱”。说蒙田的文章是随笔,那是因为它的确是随意至极。他兴之所至,直抒胸臆,无所保留,似乎不知套路、结构为何物。初读者很容易被他说得云里雾里,因为他总是从一个话题转到另一个话题,标题与内容也常常对不上号,乍看之下相互矛盾之处也不少。但细品之后,就会从那些看似无用的絮语中觉出点儿什么来。这便是蒙田随笔的独特魅力,他不需要用论文式的层层推论来使人相信什么大道理,而是真实地记叙自己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就够了。
而叔本华所生活的年代,欧洲社会已经历了文艺复兴,正处于工业革面的巨变中。与蒙田那个时代不同,这时的人自命天之骄子,沉浸在征服世界的幻想中。叔本华一生所做的最重要之事,就是用他那狂狷的笔写下骇人的字,试图把人们从这幻境中拽出来。他认为,人之所以活着,靠的是一种生存的欲望冲动,而这种欲望本身就是不满足或匮乏感,其结局必然是痛苦,而光怪陆离的现代社会对人类欲望的刺激更是会加重这种痛苦。叔本华没有蒙田天马行空般的行文,也没有培根的旁征博引,甚至于在有的人看来,他的用词粗俗不地道,但他那略带黑色的、诚恳的讽刺,不留情面地扯下了蒙在事物上的迷人面纱,道出了生存意志如何在人生诸象中超越与升华的智慧。与蒙田诗意的退隐生活不同,继承了巨额遗产的叔本华选择过一种严格的禁欲生活,为了不把痛苦留给后代,他甚至没有结婚。
和蒙田和叔本华的出身富贵相比,培根的家境并不好。他18岁那年父亲去世,使他饱尝生活之苦。通过多年的奋斗,他获得了十分显赫的职位,但还来不及得意,就陷入饱受争议的受贿案而被罢官,这样坎坷的经历使得他的哲学与前两者相比,少了几分洒脱,但多了一层实用主义的色彩。培根的学术重心在于对外部世界的探索,他对科学的影响甚至要大过对哲学的影响。他是第一个意识到科学及其方法论的历史意义以及它在人类生活中可能扮演的角色的人。他试图通过分析和确定科学的一般方法和表明其应用方式,给予科学运动以新的发展动力和方向。他把这种客观认识事物的态度移植到了他的哲学上,可说是唯物主义哲学的鼻祖,也许有人会觉得他的文字尖酸刻薄,但他对于人生、人性、社会等问题的洞见,显示了其丰富的阅历、独特的品味和有力的智慧,这都是他的作品几百年来深受读者喜爱的原因。“知识就是力量”是培根最著名的口号,在其极富戏剧性的一生中,他对知识和真理的探求是贯穿其中的主旋律,这就无怪乎他会在观察冷冻对防腐的作用时染风寒而死了。
在寻找人生意义的旅途,人必须独自上路,好在有这样一些人,用闪闪发光的思想为我们指出了一条捷径,让前路不再昏暗迷茫。阅读思想大师的作品,千万不能只读一个人,也不能只用一种读法来读。应该多读、多想、多比较,让自己的灵魂接受大师智慧的熏染,如果你真正用心去读,就会在那些貌似迥然相异的观点中收获一种平衡。这也是本书特意选编了蒙田、培根、叔本华三位大师文章的原因。
由于这三位大师分别用法文、英文、德文写作,蒙田的随笔还大量使用意大利文和拉丁文的引文,这都为我们的翻译工作带来了许多困扰。我们经过谨慎的比对,最终选择了市面上流通的较为权威的版本,如蒙田的文章选自《蒙田随笔全集》(The Complete Essays of Montaigne,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58),培根的文章选自《培根随笔集》(Francis Bacon-Essays,Rowman&Littlefield,1972),叔本华的文章选自《随笔与箴言》(Essays and Aphorisms,Penguin Classics,1973)。我们按照读者的阅读习惯对原文进行了重新编排,并视情况加了小标题。由于我们水平有限,在翻译中首先是注重准确,某些地方可能不太贴合原文的语境,还望各位读者批评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