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桩附近早有一名麻脸大汉扛刀而立,只见他手起刀落,南宫寒腕上粗壮的麻绳应声而落,那大汉随即拎住南宫寒颈后衣领,向祭坛边上走了过去,南宫寒被人提在手中,悬空挂在祭坛边上,只觉下方深渊寒气直冒,一股森寒冷气扑面而来,顿时有些手足失措,再不敢胡乱挣扎,生怕一不小心便跌入了深渊之中。
“呜......呜......”嘴中含着破布,慌乱的南宫寒此时只想在人群中寻到南宫烈的身影,可惜,这一次,他未能如愿。
那麻脸大汉左手提刀,右手拎人,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惊慌之中的南宫寒,片刻之后,他回身看了南宫越一眼,见后者点了点头,便将右手高高举起,准备将南宫寒丢入脚下深渊之中。
揪心之际,祭坛之上忽有一道苍老声音传来:“且慢!”
声音惊动了祭台上下所有人,令许多人心头一动,因为,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人做了他们敢想却不敢做的事情。
无数目光注视之下,一位年逾花甲的红衣老者自一众长老之中走了出来,这黑衣老者头发半白,脸色灰黄,神色较差,走路也是一瘸一拐,似乎身有隐疾,当走至南宫越身侧时,他便停了下来。
南宫越见黑衣老者出声制止,不动声色地摆了摆手,示意那大汉放下南宫寒,颇为不悦地道:“二长老,何事?”
这位老者名叫秦百茗,正是秦川的父亲,也是南宫一族之中为数不多的异姓长老之一,长老席中位列第二。秦百茗轻轻咳嗽一声,和声说道:“大长老,此子虽被选为祭品,可毕竟是七长老收养的孩子,我们是不是要他留几句话,等七长老回来了,也好要有个交代。”
“百茗兄,此子又不是南宫靖他亲生,你多虑了。”南宫越摆了摆手,然而见秦百茗双眼依旧直视于己,他那生满皱纹的脸突兀地笑了一下,堆起道道深壑,显得异常难看,许是对方建议起了作用,顾虑之下,南宫越又道:“也罢,就让他临死之前留点遗言吧。”说完长袖一挥,令那大汉取下了南宫寒嘴中封着的填布。
嘴中布片刚被取下,南宫寒便开口冲着祭坛下方喊道:“哥,救我!”虽然他已寻不到哥哥南宫烈的身影,但是他深信,后者肯定就在附近。
祭坛下方某个角落,南宫烈皱了皱眉头,却听上方南宫越冷哼一声,道:“今日,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南宫寒双眼直直瞪住南宫越,破口骂道:“南宫越!等我死后变作冤魂,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叫你生不如死!”
“混账!我看你是等不急见阎王!”南宫越见南宫寒大骂不止,老脸终于搁不下面子,再不顾秦百茗的建议,大喝一声,隔空一掌向着南宫寒拍去!
“大长老不可!”祭台上,秦百茗出声制止,可是已然不及。
一股凌厉掌风落在肩上,南宫寒身子犹如断线风筝一般,抛向空中,将要坠下之时,他终于恍惚看到一道瘦弱的身影自人群之中冲出,那人在崖边跃起,毫不犹豫地跟着自己跳下了悬崖!
“南宫烈?”人群中有人惊呼!
“寒!”半空之中,南宫烈伸出手臂,朝着南宫寒抓了过去,此时,祭坛上下已是一片哗然,所有人都想不到,事态竟会峰转成眼前一幕。
祭坛上,南宫越唇角微动,冷厉的面庞之上拂过一道转瞬即逝的笑容。
“哥,我一直都很听你的话,可是这次不会了。”人在半空之中,南宫寒忽然间转了念头。
身下的万丈深渊,摔下去便只死路一条,此时他身子已在下坠,又因之前挨了南宫越一掌,浑身发冷,近乎昏厥,见南宫烈冲了过来,他的心中便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阻止对方跟着自己送死。
“哥,保重!”身子已在下坠的南宫寒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危急之际,他将双手推出,对准了冲跃而来的南宫烈。
“嘶......”深渊之上,伴随着人们目瞪口呆的神情和吸气声,随后冲出的南宫烈竟是在南宫寒隔空推举之下,生生滞在半空,接着在空中几个后翻,最后又落回到了地面之上。
“不好!”一个踉跄,南宫烈终于稳住了身形,此时的他脸色已如死灰一般。
”这混蛋!“先前在狱中,南宫烈再三嘱咐南宫寒,便是心有计略,谁料节骨眼上后者竟是动用魂力将他推了回来,这般变化,真正令他有些慌了!
“寒!寒!”情急之下,南宫烈连起身都顾不上了,连滚带爬扑到了崖边。
而在那哀沉的呼唤声中,南宫寒早已坠入了滚滚迷雾之中。
眼前浓雾弥漫,耳旁风声猎猎,下方弥雾之中,南宫寒的身子剧烈下坠,他想要说什么,嘴里却是已经喊不出声来了。
“我这是要死了么?”他轻轻闭上了眼睛,一行泪水自眼角落了下来。
......
崖上,南宫烈嘶喊数声,却是无人能够给他回应,摊视着自己的手心,他心中懊恼可想而知,就在这时,祭坛之上有破风之声传来,紧接着两道身影似流星一般自空中坠下,落在了祭坛边上。
“小子!”一道熟悉声音自南宫烈身后响起,他扭头望去,只见秦川大步流星奔上前来,在其身后,紧随着一位黄衣老者,那老者面容黝黑,一脸的威严之色。
“族长!族长!”见到秦川身后来人,祭坛上方一阵骚动,南宫越等人赶忙迎了下来。
“他就是族长南宫武?”听到众人口中称呼,南宫烈瞥了黄衣老者一眼,很快明白过来,秦川想的办法倒不错,只是这救兵来得太迟了。
南宫武,现任南宫一族族长,传闻三十年前闭关修行,想不到今日竟是被秦川给请出山来。
不过,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那小子他......”秦川见南宫烈面色悲绝,不用多问也已猜到了什么。
未曾亲见,自有不甘,秦川依然不太相信南宫寒已丧命,他走至崖边查看,却只见得脚下深渊迷雾翻涌,哪里还能有人的影子,遂回到身后老者身旁,低声求道:“师父,您救救那孩子吧......”
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难得在人前如此一副姿态,看来秦川确是想留住南宫寒一条性命。
“晚了,这深渊迷雾之中含有剧毒,触之即死,既是我,也抵御不住。”老族长注视着脚下翻滚的云海,摇了摇头,叹气道。
“这......”秦川握紧了拳头,侧过头去,不愿再看南宫烈那阴冷的眼神,却是怒目望向身前南宫越等人,喝道:“南宫越!祖祭祭品人选当由长老们共同议定,我师兄他未来及回城,你等便私定祭品人选,可是不把族规放在眼里?”
秦川在牧阳城的地位虽只是统领一职,但他丝毫不将南宫越放在眼中,说话间双拳犹如铁锤一般胸前乱挥,似乎恨不得上前将其揍个半死。
违反族规可是死罪,听秦川这般一说,南宫越的脸色顿时一变!
“族长!在下一片忠心,望族长明鉴,七长老外出采买数月未归,眼看祭祖之期将至,我们也是无计可施才出此下策。”
秦川冷冷一笑,道:“狡辩!师兄外出数月未归必是遇事耽搁,为何之前你不派人送信将他召回,却有意将那孩子定为祭品,摆明了就是公报私仇!”
“混账!为了召回七长老,老夫派出去的人手已不下十人,至今未得到半分回复,难道就因为他一人耽搁了祭祖大事?”南宫越怎么说也是长老首席,说到怒处,狠狠将衣袖一挥,道:“秦川,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我南宫越做事光明磊落,岂是你几句谣言,便能惑住族长!”
秦川反唇讥道:“哼,师父闭关这些年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底!秦某是否蛊惑师父,他老人家自然也会查得一清二楚,看你这跳梁小丑还能得意多久!”
“你......”
“算了,事已至此,回城再说,你二人在族人面前大吵大闹,成何体统!”深渊之上,南宫武一脸肃容,目光自脚下转向人群,道:“族祭已毕,各位回城去罢。”说罢看了脚下深渊一眼,叹一口气,缓步向着城内去了。
族长南宫武在族人心中威望极高,听他发话,大家也便不再围观,三三两两回城去了。
人群渐渐散去,祭坛下方,唯留南宫烈独自一人,他静静注视着脚下翻腾的云海,久久不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