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大晋王朝永嘉五年,北方蛮族入侵神州,锦绣山河顷刻间变成人间地狱,国都被破,皇帝被俘,人族危亡。
几年后,人皇司马睿在建康称帝,改元太兴,偏安江左,重立社稷。人族好像又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可是这人啊一有了希望,就会再度堕落,再度腐朽······
太兴三年,这日下午,建康城太学课堂上。
太学讲郎正在教授《孟子》中的一篇文章,课堂内近二十个弟子都十分认真的听着,唯有最后一排一边角落里的一个十五六岁身材消瘦的少年趴在桌子上用书挡着,貌似是在睡觉。
不久,讲郎便发现了这个不听话的弟子,于是只见他脸色一板,一手拿着戒尺,一手拿着书本,向那个少年走去。
大多数弟子都幸灾乐祸的看着,没有上去提醒那趴着睡觉的少年。而在那睡觉少年右边隔了个走道的邻桌则小声的叫着他,可是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大概是睡的太死了,没听到。
“刘轩,你给我站起来——”很快讲郎的爆喝声便响彻整个课堂,那叫刘轩的睡觉少年显然被这声爆喝吓了一跳,立刻就从睡梦中醒来,然后猛地站了起来。
“先······先生······”刘轩抬头一看是讲郎,于是赶紧低下头应了一声。
“你刚刚在干什么呢?我想,你来到这里,可不是来睡觉的吧?”“我······我刚刚,没······没做什么,就是趴着休息一下,耳朵还是听着的!”
讲郎冷笑一声,喝道:“没做什么?好,那你就来回答我一下,何为大丈夫?”
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难,因为今天正在讲的就是《孟子》中富贵不能淫那篇文章,只要在课上稍微听一点,就不能回答不上来。
刘轩低着头抓了抓耳朵,眼睛左右乱瞟,忽然看见那右边的邻桌正拿着书,指着一句话给他看,于是刘轩想也不想,照着就念道:“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息,此······此为大丈夫。”
就在他回答完那一刻,刘轩感觉世界好像静止了一下,紧接着便是直冲屋顶的爆笑声。刘轩扭头看向邻桌,只见他正捂着嘴偷笑,又指着书上另一句话: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于是刘轩马上就明白了,自己是被邻桌那小子坑了。心里咒骂了几句,只能静等讲郎的批评。
可是,料想中的批评并没有来到,只见那讲郎一脸平静的又问道:“哦?你既然这么说,能解释解释吗?如果你能解释的让我满意,那我今天就可以饶你这一次。”
闻言,刘轩心中一喜,于是开始冥思苦想对策。而讲郎也很有耐心的等着。其他弟子也停止了笑声,都纷纷把目光集中在刘轩身上。
想了半晌,刘轩终于有了一些思路,于是他语速平缓地开口道:“众所周知,在几年以前,发生了永嘉之乱,蛮族大举入侵我人族,先帝被俘,神州大地一片哀鸿,人族百姓受尽各种屈辱,虽然当今陛下后来在江左重立了皇室,可终究是偏安一隅,这如今已不可否认的是一个乱世了。
那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固然是君子之道,可是在这个乱世之中,更需要的是张仪、白起那种能撑起人族大梁,能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息的大丈夫,我认为,大丈夫自当如此。”
“好一个大丈夫自当如此,那照你这么说,圣人之言不对喽?”讲郎问道。
“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认为不同的年代评判的标准也应该不一样。”刘轩答道。
“可亚圣孟子他所处的年代,也是春秋战国的乱世啊,难道那时就不需要你所说的大丈夫?”讲朗又问。
“那时,只是人族的内战,大丈夫多了反而让天下战火烧得更旺,现如今却是人族危急存亡之时了,人族需要有大丈夫挺身而出。”刘轩答道。
“你认为你自己是大丈夫吗?”讲郎望向刘轩,平静的问道。
“我不是,你也不是,建康城内,甚至整个江左并没有多少人是大丈夫。有些人是北方逃难来的,比如你我,自然算不得大丈夫。也有些人苟命于此,沉醉于争权夺利的朝堂,心中只有自己的利,丝毫没有人族的利,这自然也算不得大丈夫。”刘轩与他对望,用同样的语气说道。
良久,那讲郎首先鼓起了掌,紧接着其余弟子都鼓了起来,一时间掌声直冲屋顶。讲郎真的很意外,他没有想到刘轩敢说出这些话来。
“好,希望你也能够成为这样的大丈夫吧。”讲郎意味深长的对刘轩说了一句,然后转身离开刘轩的位子,继续上课。他不是一个迂腐的人,相反,他很欣赏刘轩这种有朝气的年轻人。
接下来的整堂课,刘轩都十分认真的听着,脑海中不时浮现刚才自己所说的话。虽然刚才他也是受情况所迫,随口而说,但是其中却真的有好多都是他的心里话。
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息,这才是他心里的大丈夫吧?
临近傍晚的时候终于下课了,众弟子都在快速的收拾书本。只有刘轩不紧不慢的收拾着,脑海中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想啥呢?赶紧收拾,一会晚上带你去个好地方。”这时,上课时骗他的那个邻桌突然拍了拍刘轩的肩膀,神秘兮兮的说道。
看着一身青色深衣,皮肤略黑,身高和他差不多的邻桌,刘轩有些恼怒的说道:“白从义啊白从义,刚才你可真是害惨我了!”
白从义尴尬的挠了挠脑袋,笑道:“我看你不是回答的挺好的吗?”
“好个屁!要不是我反应快,今天我就得从这里滚出去了!”刘轩怒道。
“那谁让你睡觉的呢!”白从义摸了摸鼻子,说道。
“……”刘轩一时语塞。
“好了,好了,”白从义赶忙说道,“今天晚上出去一切花销,算我的!”
“嗯?你会那么好?”刘轩奇道。
“呃,这不是给你赔礼道歉嘛。”白从义左手往身后一背,说道。
不过,刘轩可不相信他。他比刘轩要小一岁,因为白、刘两家算是世交,所以他俩自小的关系也就不错,他是什么性子,刘轩可是一清二楚。而且白从义有个毛病,那就是说谎的时候总爱把左手背在身后。
“说实话。”刘轩脸色一板,冷声道。
“呃,好吧,”白从义知道骗不过刘轩,只好说道,“其实还不是我姐嘛,她说如果你不跟我一起,她晚上是不会放我出来的,我姐她呀,就是信任你。”
“瞎说什么。”刘轩敲了白从义脑袋一下,有些气恼的道。说到白从义她姐——白月,那真不知道从何说起,她和白从义是一母亲姐弟,白家长女,比刘轩大三岁,聪明灵秀,人长得也漂亮,白从义一般都是他这个姐姐管着。而刘轩和她则是有婚约在身,毕竟两家世代都联婚,刘轩的大伯的妻子便是白家女子。
“所以呀,姐夫,你晚上得去我家接我啊,我姐见到你的面才会让我出去。”白从义摸了摸被敲过的脑袋,嬉笑着说道。
“再给我瞎叫!”刘轩一瞪眼,说道。
白从义赶忙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