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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故知

黑蚂蚁王国清查奸细的工作也终于提上了日程。对于蚂蚁这种习惯通过气味来辨别敌我的动物来说,让他们学会辨别形体,的确不是一件那么很容易的事情,这一点,即使蚁王,做起来也是那么费力气。

通过几天的观察,鸡爪爷挑选了几只对形体还比较有一点点感觉的蚂蚁,其中包括大黑和长角,开始训练。在这个过程中,大黑和长角都学会了简单的绘画。鸡爪爷并没有想到,在他离开之后,这个族群的蚂蚁开始尝试创立象形文字,而长角更成为蚂蚁世界文字的祖师爷,享受千秋万代的膜拜。

参加培训的这些蚂蚁自己是不能够亲自去铲除奸细的,他们的长处在大脑的判断力,而不是肢体地力量和胆气。

别看那些奸细个头不是很大,却都已经足够强壮。如果与普通的成年工蚁单挑,工蚁还真不是对手。所以,逮捕这些家伙的过程并不是很顺利,通常是四只兵蚁同时出击,而且还要出其不意,才能很快将一个奸细杀死。

本来,蚁王和鸡爪爷都希望能够捉拿几个活口,好好盘问一番;可是,因为对手的确太强悍了,兵蚁们不得不尽全力撕咬。那些家伙也不知死活,反抗也非常厉害,咬死咬伤了好几只强壮的兵蚁。牺牲的黑兵蚁中,有的断了头,有的断了手,有的断了脚,有的触角被连根咬掉。

在蚂蚁的世界里,负伤其实就和死亡的结果是一样的。这里可没有医院,没有任何救治措施。尤其是那几只失去触角的蚂蚁,下场非常凄惨:因为不能准确判断方向和对发来的信号进行解析,这些蚂蚁甚至连自己也认不出来,自己把自己撕咬成碎片,临死还会咀嚼自己的肢体。

鸡爪爷的医术虽然比较高超,那也是在做人时给人看病有用,而且最早还得到白求恩大夫那样的大师教导。而现在,面对蚂蚁的伤残,从来没有前辈教导过自己,鸡爪爷毫无办法,只能看着他们痛苦地死去。

在鸡爪爷的帮助下,由蚁王亲自领头,这个蚂蚁王国成立了一个特殊的调查小组,询问往巢穴里搬运食物的工蚁,问见多识广的流浪蚂蚁,希望全面了解这些奸细的来龙去脉。同时,还要安排一部分蚂蚁密切注意整个巢**的情况,尤其监视蚁卵。

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蚂蚁们才弄清楚:被一些工蚁当作食物运进巢穴的东西,原来是掠食者者产下的卵。这些掠食者得卵,蚂蚁吃起来感觉味道很好,有些被吃掉了,有些孵化出来,带着蚂蚁的气味,偷偷吃蚂蚁的卵。到形体大到一定的程度,就偷上几只卵大摇大摆地走出蚁穴,在外面成家立业,掠食成年蚂蚁,同时在周围产卵,再让工蚁把卵搬进巢穴孵化。在自己的卵给蚂蚁当食物的同时,把蚂蚁当作自己的食物。

那些刚刚腐化出来的掠食者幼虫,倒还比较容易对付,都很快被处死掩埋了。因为这些虫子都已经有了蚂蚁的气味,能够和蚂蚁进行一些简单的沟通,所以,吃掉这些东西,蚂蚁们还是有心理障碍的。就这一点而言,比那些吃掉并不曾伤害自己的同根兄弟的****人文明太多太多。

蚁王于是组织了一次城堡大扫除,把所有可疑食物都搬出去,可是,哪里能够清除干净呢?在以后很长的时间里,这个王国将一直被这个难题所困扰。也正是因为这个难题,这个王国的蚂蚁们进化得比其它蚂蚁更快,大脑组织也更加发达起来。

不过,鸡爪爷除了一个很不地道的主意:把清理出来的这些所谓的食物搬运到这群黑蚂蚁的仇敌们能够发现的地方,让那些红蚂蚁不战而溃。可惜的是,这个建议最后被蚁王否决了。蚁王说,两个蚂蚁族群虽然现在是仇敌,可是在很久以前,也曾是同一个蚁王的子女;再说,两个王国相距并不是很远,既然我们黑蚂蚁受到这样的困扰,红蚂蚁那里也一定好不到哪里去。有道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看谁更适应这个世界吧。蚁王老人家最希望的,是有一天红黑两个族群能够好好沟通一番,达成对双方都有利的协议,休战罢兵。然后,将铲除奸细的手段告诉红蚂蚁,免得更多的蚂蚁受到伤害。世界这么大,没有必要非要将和自己颜色不一样的同类斩尽杀绝,解决问题的方法很多很多,相信大家都有着足够的智慧和自信来找到最好的解决办法。

听到狼爷这些,鸡爪爷打心眼里佩服这位爷:现在的狼爷,眼界和心胸已经和在人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不由自主地呼喊起口号来:“蚁王伟大!蚁王万岁!”

所有的蚂蚁都跟着鸡爪爷,用他们的气味、触角和肢体,就像****金家三代臣民们的阿里郎那样整齐舞动、呼喊:“蚁王伟大!蚁王万岁!”

蚁王当时也没做别的表示,但是当这件事情过去之后,她老人家将鸡爪爷好好训斥了一番,同时警告:再不要把人间的恶习带到蚂蚁王国来!

然后,她又告诉鸡爪爷:“现在这个蚂蚁巢穴必须尽快放弃!”

她说,在鸡爪爷来之前,她已经派遣出去好几拨探险蚂蚁去找更适合蚂蚁生存的地方,可是这些蚂蚁中没有一个回来报告过消息。她也收留了不少流浪蚂蚁,问外面的情况,可是听到的大多是诉苦,这些蚂蚁根本就被有注意沿途的山水风土,其中大部分连方向都弄不清楚。

这么好的蚁穴要放弃?这美丽的神仙蚁王是不是老糊涂了?——鸡爪爷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鸡爪爷伤脑筋的时候,突然有工蚁来报告:那些清理出去的“食物”,全部被红蚂蚁们抢走了!

“自作孽,不得活啊!”鸡爪爷说,“红蚁们也太贪心了。”

“得想个法子警告一下,”蚁王说,“红蚁家族灭亡,对我们也没有好处。”

可是,到这时候,谁也想不出辙来。如果直接去告诉红蚁,人家一定认为你在骗人家的食物。

还是鸡爪爷点子多:“找几只机灵的黑蚂蚁盯着红蚁的巢穴,看那些奸细偷出红蚁卵,然后突然杀死奸细,抢走红蚁卵,带到自己巢穴孵化,教给这些红蚁辨别奸细的方法,然后再让这些红蚁回家。这样长期坚持一段时间,红蚂蚁和黑蚂蚁之间的沟通桥梁就建立起来了,双方的仇恨也就可以化解开了。”

蚁王摆动着长长的触角,晃动着美丽的翅膀,发出赞许的气息。

于是,鸡爪爷带着大黑、长角以及几只强健的兵蚁出发了。

为了安全起见,鸡爪爷用红土和泥巴,将黑蚂蚁身体涂抹成和红蚂蚁接近的颜色。至于红蚂蚁的语言,其实也黑蚂蚁差不多,如果遇到普通的工蚁,应该可以蒙混过去;但是,如果遇到机警的兵蚁,露馅的危险性也不小。

反正,这又不是去打仗,抓捕的对象又不是红蚂蚁,应该不会太麻烦的。

红蚂蚁的巢穴建设在一个黑色的沙质断崖上面,大大小小的出入口布满了断崖顶端边沿,和断崖下面风化出来的空洞连成一体。每当有一点点风,这里的空洞就会发出高高低低的鸣叫声,如同鬼魅一般。

如果蚂蚁社会流行选美,那么,这片黑断崖上面这个红蚂蚁王国的女王应该垄断冠军,而黑蚂蚁国的女王最多也就第三名。这位国王通体如红宝石一般,翅膀如朝霞,一双长长的触角,配上大大的眼睛,肥嘟嘟超级性感的三段状身材,以及柔软灵巧而有力的六肢,不知迷倒了多少成年或者未成年的雄性蚂蚁,一只只都爱得她死去活来。

最厉害的是,在蚂蚁的世界里,只有这只蚁王能够分泌一种特殊的毒素,能随便修改蚂蚁的性别,还能恢复已经阉割的工蚁和兵蚁的性能力,还能够把交尾之后油尽灯枯、几乎六只脚全踏入鬼门关的雄性蚁硬生生地救活。更绝的是,如果哪只蚂蚁断了肢体,用这种毒素,还能很快把这些肢体焊接起来,使带伤的蚂蚁在最短的时间里康复。不过这种毒素不可能一次分泌很多,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这位蚁王不会使用这种能力。

但是,这种蚂蚁世界里的超能力,也为这个族群带来不少麻烦:那些交尾后没有立即死去的蚂蚁们之间慢慢产生了嫉妒心,有些暂时被冷落的雄蚁带不少壮年蚂蚁远走他乡,有些还偷偷毁坏巢穴,还出现了煽动工蚁闹事的事件。有一只雄蚁说还要组织类似人类现代社会的工会,要煽动类似现代社会的工人罢工;另外一只受宠的成年工雄蚁利用交尾的机会,甜言蜜语地哄骗蚁王让位给自己,这个糊涂蚁王居然就答应了。

不过,说实在的,也是那只雄蚁太厉害了:他的体质虽然不是蚂蚁里面最强壮的,可是能够分泌一种特殊的液体,为蚁王避孕。蚁王交尾的本能是为了繁殖,只要不繁殖,就会不停地要求交尾。那只熊蚁企图通过这种方式来控制蚁王,可是那些新成长起来的雄性蚂蚁们很不高兴,大家联合起来,乘着红蚁王不注意,将这家伙驱逐出蚁穴,和那些被他迫害离开蚁穴的蚂蚁们一道,成为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流浪红蚁。

打那儿之后,红蚂蚁王国的美丽蚁后脾气变得特别暴躁,特别好斗起来。那些蚂蚁们为了自保,就说那只被他们驱逐的红色雄性蚂蚁被黑蚂蚁王抢去享受了。还说,因为那只红色熊蚁的滋润,黑蚂蚁王已经变得比红蚂蚁王更漂亮。两那个红色的蚂蚁城堡,都因为那只雄性红蚂蚁的存在,而变得比原来更红,更雄伟,更好看......

于是,红蚂蚁王更加仇视黑蚂蚁王,半路劫杀黑蚂蚁,抢夺黑蚂蚁的食物。黑蚂蚁当然也会反抗甚至反击,于是,两个蚂蚁族群之间的仇恨越来越深,越来越难以化解。

这次,在几只雄蚂蚁的带领下,红蚂蚁家族几乎倾巢出动,准备彻底摧毁黑蚂蚁城堡内外的仇敌,结果在半路发现大量的食物。尝了尝,感觉还不错,于是临时改变计划,把食物统统搬进巢穴。对黑蚂蚁灭族的计划,等这些食物消耗完了再说。

红蚁王天生丽质,又擅长驾驭雄性蚂蚁,可谓威风八面;然而,掩藏在这柔美和刚强的背后,却是一颗脆弱的心智:易怒、多疑、善变等等,也缺乏长远的打算。所有这些,导致这个蚂蚁王国蚁丁一直很萧条,自己加上几个姊妹和第二代,十来位雌性蚂蚁的繁殖能力也不算很弱,可是产下的蚁卵孵化率都很低,而且孵化后成活率也不高。所以,但从数量上来说,红蚂蚁王国成年蚂蚁的数量一年不如一年,加上连年与黑蚂蚁之间的明争暗斗,现在的蚁口情况已经降低到了不得不特别重视的时候。

红蚁王认为,之所以这个王国后继乏力,主要是缺乏食物做造成的,所以尽可能的收集和抢夺食物。因为食物的富裕,使得蚂蚁社会的挑食现象越来越普遍,粗糙一些的食物已经让一些贵族蚂蚁觉得难以下咽。于是,蚁王又觉得应该改善食物的结构,尽可能夺得收集和抢夺挑食蚂蚁爱吃的东西,其中包括刚刚从黑蚂蚁王国城堡前面抢来的这些食物。

正当红蚁王左拥右抱同时享受着两只雄性蚂蚁的交尾服务时,鸡爪爷一行蚂蚁已经打劫了十来只刚刚从黑断崖上下来、身上还带着红蚂蚁身份气味的幼年掠食者,抢下不少红蚁卵。红蚂蚁卵一旦被抢向来,后面有利大的工蚁立即送往红土城堡精心孵化。就这么坚持了十几天,已经有几十颗红蚂蚁卵被送到了黑蚂蚁城堡的孵化室里。

蚁王让鸡爪爷他们暂时停下来。一方面,她觉得,如果再增加红蚁卵,自己的孵化、喂养和教育的能力有限,说不定局势会失控;另外一方面,她也不希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黑蚁国“特种部队”与红蚁国的正规军遭遇,白白地消耗掉。

因为闲着没事做,鸡爪爷便可以有一点空闲来照看照看自己的大蜜牛了。最近,蜜牛喜欢上了几只工蚁从很远的地方采集来的红柳树叶,那些工蚁同时也从那里牵回来几只颜色各异的蜜牛,其中有一只还和自己那头蜜牛交尾结为夫妇,牛卵也已经产下不少,这可是个好兆头。

鸡爪爷又去找自己的好朋友大黑和长角,以及黑蚁特种部队的几个成员,请那几个工蚁带领着,去那红柳林侦查。

这一去,鸡爪爷才发现,这些红柳并不是天然长出来的,而是被人类栽种上去的。那些红柳树,整齐地排列在一条条的聚水沟边沿上,傲然地吐着嫩绿的芽儿。

于是,好奇的鸡爪爷干脆在红柳林附近挖掘了一个临时巢穴,每天观察情况。

也不知迎来了多少次日出,送走了多少次日落;地上的露水起了几次,又消失了几次,总之,在蚂蚁看来,这个过程太漫长了。直到一场毛毛雨过后,鸡爪爷才看见远处山梁上一个模糊的、人类的身影,坐在马车上。

那身影越来越近,鸡爪爷终于看清来人的相貌。此人皮肤黝黑、黑色的头发,红色的胡子茬,皱纹如刀刻一般:天啊,这不是六一吗?

将一捆红柳树苗轻轻地从马车上卸下,放在地上,六一先用铁锨挖沟,一边很卖力地挖着,一边哼唱着《马五哥》:“马五子的哥哥嘛好啊心呐肠,麻兰布的手帕里就包啊冰呐糖......”

一道长长的地壕沟挖好之后,六一坐到壕沟上面的一个小土包前面,拿出一张黄纸,用一个土疙瘩压在上面,然后拿出一个馒头,撕了几块撒在土包前面,又跪下磕了三个头,便坐在前面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念叨:“狼爸,你原来那个地方要修水渠,我不得不和你老人的儿女们一起把你偷偷搬迁到这里来。也顾不上什么风水了。你那俩儿子比你老人家胆小,不敢经常来祭奠。”

“陈虎调到平番县当副县长了,他出面将这片荒地分配给我们大队,由我负责管理。那娃可厉害了,讲原则,又不缺活络,上上下下没有不喜欢他的。金童和玉女也曾经得到陈虎一家人的接济。”

“说道金童玉女,你可告诉鸡爪爷,我对不住他老人家,本来好好的,可他们偏偏要学城里头的娃娃们去串联,已经走了一个月了,连个信都不稍回来,真是急死人了。”

“哎,也不知道你老人家能不能听到......可是,这乱糟糟的世道,也只有到这里给你老人家唠叨唠叨,我这心里堵着的东西,才能化掉一些。”

说着说着,这大老爷们还揉起眼睛来,“不唠叨了,还是干活吧。”

慢慢地站立起来,伸展一下腰,六一便开始挖坑栽树,很认真地把每一棵树苗扶正,然后又从马车上卸下拿出一个大水罐,在每棵树根上撒点水。

鸡爪爷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口张得老大,不知道如何是好。

“也真难为这娃了!”突然,身后传来很熟悉的气味信息,鸡爪爷赶忙回身:身后的土疙瘩上面,前世的狼爷——今生的黑蚁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站在那里,那么的气宇轩昂!颤动的灵巧的触角,颤动着美丽的翅膀,不停地传达着善意和祝福,“你狼爸我听到了,你娃够爷们,够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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