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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往事(三)

夏日炎炎,临近期末考的酷暑里,沐旻妍却感冒了。

一定是因为昨晚贪凉喝了冰水,又将温度调低了一度。

昏昏沉沉走出房门,一双沾着水的手大大咧咧伸过来就贴上她的额头,随即一个好听的声音,却用不怎么好听的语气道:“你居然感冒了?”打量了一眼她穿戴整齐的校服,又冷嗤:“病了还要去学校,这么想当一个好学生?”

沐旻妍没有力气,自顾自下楼,还没踩到台阶,整个人就被一把拉进怀里,沐旻轩一张皱着眉头的脸放大,“正好,我也想感冒,就不必去学校了。”然后不由分说,用力吻上了她的唇。

沐旻妍原本就无力,感觉到他的舌游走在自己的唇齿之间,整个人更是柔软,这回是连推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半晌,沐旻轩满意地放开她,自顾自先下楼吃早餐。

他并不知道,他对她做了很多错事,最大的一件错事,后来回想起来,也不知是好是坏的事,就是在这一天。

下午打完球,用冷水冲了脸,沐旻轩意外觉得有些晕眩。想起早上那个亲吻,想着说不定真的被传染了?

并不担心反而有几分兴奋,脚步一拐,就朝着校医室走去。

他还是得买些药备着,之前话是这么说的,可是他要是感冒了,一整天呆在没有人可以逗着玩的家里,那多无聊。

因为还在上课时间,校园里并没有什么人,寂静一片。

刚走到校医室门口,却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原本没注意,却在看见里面的人影的时候顿住。

沐旻妍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对着守在床边的人巧笑嫣然。

“以后你要是感冒了,就算要来学校,也不能一个人强撑。”穿着校服一色的白色T恤,眉眼弯弯的少年却显出与众不同的气质。

而他说出口的话,也和另一个人截然不同。

沐旻妍微微有些赧然,“谢谢你送我来医务室,本来我以为自己没什么的……”

“算了,”少年无奈笑了笑,“你以后有什么不适就告诉我吧,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不会照顾自己?”

沐旻妍吃惊,张嘴要反驳,却被笑着拦住。

“你不会要告诉我‘你以为你很会照顾人’吧?”饶有兴味地掰着手指头,“才一个学期,我借过你五次创口贴,帮你买过三次药,算上这次送你来医务室。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沐旻妍听他说得振振有词,果然无从辩驳。可是又想,她在很多时间里,总是围着家里那个无法无天的少年转,虽然被不许喊弟弟,可是作为姐姐,她总觉得自己对他照顾有加,自己又怎么可能不会照顾人呢。

所以难道,旻轩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被自己照顾得很好吗?

而门外,沐旻轩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大约是因为感冒的原因,今日沐旻妍只觉得心悸得厉害,好不容易从医务室回来又撑过两节课,才熬到了放学。

济州首屈一指的私立高中,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住宿环境更是闻名,因此走读的学生并不多。

沐旻妍走到一班教室门口,却见沐旻轩的桌子上干干净净,书包和人都不知去向。

这还从来没有过,沐旻妍有些慌乱,反复看了手表,自己没有来晚才对。

“你等沐旻轩是吧?”推了推眼镜,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女生走过来,“他今天下午就走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

都说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沐旻妍自从是沐旻妍以来,就一直都在试图做一个照顾好弟弟的姐姐,就算沐旻轩表现出的百般厌恶,至少她都还能找到他,而这次……

一个人走在路边,没有前面可以跟随的人,很不习惯。

“你再发什么呆?我叫了你好多遍了!”一个抱怨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旻轩!”沐旻妍惊喜地回过头,叫出他的名字,看到的却不是他。

“……啊对不起,我还以为是——”

吕泽勋嘴角的笑意有些僵了僵,摆摆手:“今天怎么一个人?以前不是都和一班一个男生一起走的吗?”

“嗯……他今天先走了的。”

“这样啊……”

学校离沐家的宅子并不很远,约莫走了一刻钟,沐旻妍却觉得这一路很长。

头重脚轻,冷不防差点摔了一跤,幸好旁边一双手及时拉住了她。

一路上吕泽勋怕她再摔,便没有放手,又时不时和她说着话,沐旻妍有问必答。

在听说沐旻轩是她弟弟的时候,吕泽勋眉眼舒展,“说不定你弟弟只是先回家了吧,无论如何也是姐弟,他先离开,你也不用太担心。”

沐旻妍点点头,心里却并不轻松。

沐家二楼的窗边,沐旻轩靠在打开的玻璃上,紧抿着唇,看着那两个人说着话往这里走来。

他们十指相握,并肩走着。

想起和自己一起时,沐旻妍远远跟在后面的背影,只觉得仿佛心被刺了一下。

这一晚,沐旻妍吃过药很早回了房间,而他却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睡。

他发现自己在……嫉妒,嫉妒那个可以牵着她的手并肩走的人。

但他不能承认,承认自己居然会对这个害死母亲的人……

是了,她害死母亲,又让他这么纠结,她凭什么还这么心安理得?

他走进她的房间,看着她因为发热带着薄汗的面容,看着她惊醒,看着她向自己卑微地道歉哀求……

可这只会让他更失控而已。

内心一遍遍的再确认,是她害死了母亲却又不肯属于自己。

他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必须永远的拥有她,不论以什么方式。

夺取,或是占有。

就像她不知道这是一场让他食髓知味的盛宴,他自然不会知道这是让她日后多年梦中惊醒的梦魇。

第二天醒来,看见身边睡意沉沉的少女,沐旻轩才终于明白过来。

自己做了什么,又为什么会这么做。

因为他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生活里,或是说生命里有她的存在,因为……爱上。

他可以欺骗所有人,包括她,欺骗他们说自己是因为仇恨所以将她束缚,但不能欺骗自己,想要和她平和安乐在一起的内心。

他决定放下过去,放下过去多年对她所持的怨恨,想和她……重新在一起。

他小心翼翼伸手摸她的额头,所幸感冒并没有加重,内心却第一次有了慌乱,只不过他甘之如饴——

那么之后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是不是应该有什么礼物?今天是几月几号?值得……被纪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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