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准备进去,忽然听见屋里传出呵斥声:“别敲了,一天到晚敲,你哪来那么多精神?还没被整死啊?”说话间,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从屋角走出来,一把将老道手里的磬锤夺了去,狠狠地摔在地上。老道没有理他,口中继续念念有词。那人伸手点了老道的肩井、环跳大穴,随即伸出赤红的手掌印在老道背上。时间不大,老道背上冒出青烟,整个身躯抽搐了一下,却又咬紧牙关忍住。
那汉子一边催动功力,一边骂声连连:“老牛鼻子,真能熬啊!整了你一年,命还这么长!要不是宫主需要知道那东西的下落,看我不一把火烧死你!”说着不断加强功力,老道浑身颤抖着,脸上的红光简直要脱体而出了!
叶昊天知道老道眼看到了阴阳离厥的边缘,当下不忍再等,上前敲了敲门,学着先前遇到的妖道的声音道:“够了,别把人整死了!”
那尖嘴猴腮的汉子急忙松了手,一面打开房门,一面道:“师傅,我逗他玩呢!”房门一开,忽然发现门口站着的不是师傅,禁不住一愣!眨眼间,膻中、气海、百会、印堂全被点中,就连元神也被封住了!
叶昊天上前一手托起老道,一手揪住那人的脖子,出了房门,飘身来到设置了阵法的密林里,将妖人往地上一丢,然后扶老道坐正,这才上前施礼道:“请问您老是否泰山掌门三木真人?”
老道从他出现一直没有吭声,只是拿眼睛瞧着他,见他举止端庄,一脸正气,于是还礼道:“贫道正是,敢问少侠何人?”
叶昊天又将那粒玉珠取出来,道:“晚辈叶昊天,韩丰兄弟让我来看望您老人家,这粒玉珠是他给我的信物。”
三木真人神情紧张地看了玉珠一眼道:“只是这一颗是吗?”
叶昊天点点头。三木真人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
叶昊天猜测大概连三木真人也不明白玉珠的价值,此时先不说破,而是继续问道:“不知真人如何受的伤?”
三木真人叹了口气:“那是去年的事了。有一天,一位被早年逐出师门的师叔忽然回到青帝宫,逼着我们加入九阴教,并且交出一串玉珠。双方一言不合交起手来,没想到他竟然施出失传数百年的赤阳神功,令贫道和三个师弟当场受伤!他功力奇高,深不可测,贫道无能,不是他的对手!后面的你也看见了,天天有人来折磨我,弄得我阴阳错乱,功力大不如前,只怕很难恢复了。”
叶昊天道:“能否让晚辈给您看看?”
三木真人已经见识过他御风行空的功夫,当下道:“贫道求之不得!”
叶昊天走上前去,三指搭定三木真人的脉门,一点神灵游遍全身,发现真人的上中下三焦完全错乱,三焦之间的通道被烈火焚烧阻塞住了,所以阴阳不通,孤阳上亢。
辨明症状以后,他运起春风化雨大法,一道真气如泉水般注入三木真人的脉门,沿着手太阴肺经直上,先至上焦,将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当头浇灭;然后向下来至中焦,上下游动,将阻塞之处慢慢疏通;最后到达下焦,鼓动其本身的阴气缓缓上行;良久之后,阴阳之气汇集中焦,天地交泰,水火既济。
行功结束,三木真人恢复了淡黄自然的面色。他试着运行真气,发现久已不通的经脉如今畅通无阻,看来再休养一段时间,功力就会完全恢复了!当下十分感激地道:“多谢少侠!真是难以想象,你的真气竟能跟我派完全融合!就像修炼过我派的功夫一样。”
此时叶昊天才将玉珠交还给他:“一切因果尽在此中。”随即把碰巧发现玉珠秘密的经过讲述了一下,并且将经文背诵出来。
三木真人如梦初醒,说道:“若非少侠大恩大德,泰山功夫从此绝矣!”说着将玉珠又还给叶昊天,同时递过来一个玉符,道:“少侠请代我保管此珠,等铲除妖人之后再还给本派,万一贫道不幸,还请少侠垂怜,使泰山一脉不至从此断绝。这个玉符你也收着,只要是本派弟子都会认得,但有所令,莫敢不从。”
叶昊天犹豫一下接过来,转而问道:“不知贵派其余长老是否还在山上?”
三木真人摇了摇头道:“我三个师弟都被押走了,同时被押走的还有很多第二代的弟子。都是修道好手,对方好像只要功夫高深的,所以第三代弟子被我遣散时,他们也不追赶。”
叶昊天回头注视那捉来的妖人。这时候,那人竟然在不知死活地琢磨刚刚听到的经文,嘴里念念有词:“气聚中焦,神游太虚……不对啊,跟师傅传的不一样。”
叶昊天低喝一声:“醒醒啊,老兄!别说胡话了!老实交待,你是什么人?”
那人闭口不答,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似乎在找逃命之法。
叶昊天不想多费唇舌,当下先发了一个“恐”印。那人身体颤抖了一下,兀自坚持不肯开口;叶昊天又发了一个“志”印,将他的“志”灵抽了出来!失去意志,那人再无抵抗之力,只能趴在地上磕头求饶:“仙长饶命,我是赤神真君的第三个徒弟,平日没做过什么坏事,求仙长饶命啊!”
叶昊天喝道:“没做坏事?伤了几条人命了?”
“没……不超过十人,仙长饶命!”
听了这话,叶昊天恨恨地踢他一脚,喝问道:“十人还少?你师傅何在?”
那人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我不知道,师傅来去如风,没有人知道他的踪迹。”
叶昊天接着问道:“赤神宫位于何处?”那人还是摇头不知。
叶昊天见他一问三不知,只是趴在地上求饶,心中犹豫要不要杀了他。
三木真人早已忍耐不住,走上前来一掌拍碎了那人的天灵盖,骂道:“你这贼人,岂止害了十条人命!我泰山弟子尽遭你师徒毒手,连贫道我都被你折磨一年,你竟然还想活命!真是不知死活!”然后跟叶昊天拱手作别:“少侠保重,我要觅地潜修,同时联络武林同道,共抗大劫。如今千年浩劫已成,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眼看三木真人安全走出百里之外,叶昊天才转身御风而去,中间只停息两次,不到一个时辰就回到三千里外的雁荡家里。
回家的感觉真好,尤其是属于自己的家。
直到这一刻,兰儿才现出身来,圣洁的脸上满是惊惧之色:“太凶险了!那妖道的‘赤阳神功’好厉害!让我看看你身上烧着了没有。”说着围着叶昊天转了一圈,颤声叫道:“哎呀,公子背上有一个大洞!”
叶昊天忙脱下衣服察看,果然,在锦袍后心处烧了个尺许大小的洞!心底吃惊不小:“幸亏事先加了几道灵符,要不然就麻烦了!能不能逃出性命都很难说!口中却故作轻松地笑道:“不好!本县令光着身子飞了三千里,这下吃了大亏,白璧无瑕的玉体竟然被妖魔鬼怪看去了!”
兰儿抿嘴一笑,道:“平常身子裹得严严密密的,给别人看却那么大方。”
叶昊天狠狠地盯了她一眼,凶巴巴地道:“你想看什么?”话未说完,身子向前逼近了两步。
兰儿吓得转身就逃,娇笑着逃进自己的房间,连门都关上了。
过了好一会儿,叶昊天才收起轻松愉悦的心情,开始琢磨怎么进一步提高自己的功力:“炼神还虚’,‘炼虚合道’,这个‘虚’到底是什么样子?怎样才能无限制的停在虚空里?我现在最多只能保持一个时辰,再长了就会受到阴神的干扰。这是一场阳神和阴神之间的交锋,何谓阳神、阴神?阳神是由元气炼成的,也就是元神;阴神则是由血、津、液构成的本体。只有两者达到和谐的统一,才能完全进入仙人的境界。很多人过不了这一关,干脆通过兵解来抛弃阴神,让阳神彻底摆脱干扰,那样子就成了‘尸解仙’,也就是‘散仙’。尸解仙虽说也是仙,但毕竟失去了本体,丧失阴阳调和的机会,将来再想提高功力就变得极其困难了。”
“我的阳神得益于灵丹妙药的补助,所以提升得很快,然而阴神却没有同步跟上,所以有必要修炼一下阴神。”
他琢磨了一夜,感觉“春风化雨大法”是调和阴阳的最佳功法。只要能炼制一炉“阴神丹”,服下之后加上春风化雨大法,就可以大补阴神,迅速提高功力。
天亮之后,他走出木屋,一眼看见兰儿正弯腰侍弄湖边的番薯,只是两月功夫,番薯已经爬了好大一片,确实需要好好修整修整一下了。否则,在这四季温暖如春的地方,只怕要爬得到处都是。
兰儿抬头望他一眼,笑吟吟地道:“公子要去县里?官服已经备好了!”
叶昊天将头一摇:“今日不去,我要在附近采点药材,准备炼丹。一日不能功力大进,我就感到不安。”
随后,他在雁荡诸峰采集了一些上佳的沙参、麦冬、石斛、玉竹、黄精、贝母、枸杞、百合等数十样珍贵药材。除了这些之外,炼“阴神丹”的主药还差两样,分别是龟板和鳖甲。龟板已经有了,在王屋发现的万年神龟的腹甲还在,那可是难得的神品。
最后还缺一样,那就是寿过三百年的老鳖背甲。
那玩意可不好找!药店里虽可以买到,却只是凡品,对于仙家炼丹没什么作用!
正月十六,叶昊天来到县衙,依次询问各项事务。
王吉报告:“上次南洋贸易带回来的货物已经卖出去了,一趟下来总共赚了三十八万两银子,去掉各项支出,净赚二十万两。银子已经入库。”
叶昊天点点头:“好,天气暖和以后,贸易还要继续。”
随后他令人去叫韩丰,告诉他掌门师祖已经离开青帝宫,叮嘱他近期不要回去。韩丰躬身答应下来。
交代完这一切,叶昊天前去视察全县各镇。有些乡镇距离县城较远,最远的远在七十里外。他跨上马背,不急不缓的行着,路上经过芙蓉湖。芙蓉湖很大,湖面足有万亩,水光潋滟,山色空蒙。湖中有个小岛,岛上依稀有座小庙。南国春早,柳芽刚刚冒出头来,天气渐暖,湖水没有结冰,这时候已经有人撑了小船在湖中垂钓。
叶昊天来到湖边,发现垂钓的是一位老翁,于是近前几步,拱手问道:“老人家,是不是春天青黄不接,家里没有吃的了?”
老人瞄了他一样,将船划近岸边,答道:“什么话!自从新县令到来,家里吃饱是没问题了。在家憋了一冬天,我这是出来透口气。”
叶昊天看着广阔的湖面,问道:“这么大的湖,不知道有没有老鳖?”
老人不假思索答道:“多了去了!你到惊蛰后来看,湖边随便走走就能看到。小的像手指盖,大的跟面盆一样。”
叶昊天又问:“您见过更大的吗?”
老人想了想道:”三十年前见过,大概有磨盘那么大,当时吓得我愣是没敢去捉,那家伙来去如飞,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
叶昊天指着湖中的小岛道:“老人家,能不能送我到岛上看一眼,我看那庙位置很好。”
老人看了看道:“那庙有几十年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很难走得过去。以前曾经有个和尚,已经有好多年不见他了。”说着招呼他上船。
叶昊天将马留在湖边,轻轻上了船。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小船靠在岛边。
叶昊天递给老人一块碎银子,让他先去忙,等会儿再来接他。老人推托了一阵将银子收下,高高兴兴地去了。
刚刚踏上小岛,叶昊天就觉得胸前的通灵宝玉变得热了起来。站在岛上放眼望去,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奇怪。立春刚过,这里就已经绿草如茵了,跟湖外的世界大不相同!
他围着小岛走了一圈,发现岛形近乎八角,每个方位都有不大不小的石块,排列成先天八卦的模样,小庙刚好处于八卦阵的中央。
不知道是因为地处湖心,还是由于阵法的影响,岛上的温度明显比外面要高一些,所以绿草已经高过了脚踝。
他计算方位一路来到小庙前。庙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尊佛像笑看春花秋月。佛像前,却有一只巨鳖,驮着个很大的石碑!
石龟驮碑他见得多了,然而像这样用巨大的活鳖来驮石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觉感到十分怪异。
走近看时,却见石碑上刻了一段没头没尾的诗: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
吾将斩龙足,嚼龙肉,
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诗的末尾署名“朱玄匡”。
叶昊天想来想去不知道朱玄匡是什么人。真正勾起他强烈兴趣的,乃是压在碑下的巨鳖!他上前一步,将石碑取下横放在地上,露出那只巨鳖的背甲。大概因为背负石头几十年的缘故,巨鳖的背上明显有突出来两块,就像经常挑担的人肩膀上有一块突起的筋骨一样。
叶昊天看得仔细,宝剑平平地一削,砍下两块儿鳖甲来,再一看,破损的地方仍然没有见肉。巨鳖似乎很受用的样子,对着他频频点头。他低斥一声:“去!”那鳖一步一回头地爬走了,速度竟是奇快。
他回过头来,欲待将石碑重新竖起,忽然发现石碑的底部露出一条三分厚两寸长的铁片!正是那铁片,竟然令通灵宝玉热得烫人!他心中好奇,伸出两指夹住铁片,运起两分神力缓缓抽出,结果发现原来乃是一把铁尺,长约两尺,宽两寸,厚三分,上面刻着个大大的龙头,正中还有“朱玄匡”三个字。
他将铁尺收起,看看周围再无异样,于是转身出了小庙,招呼老人划船送他回去。
回到雁荡的时候,兰儿正站在湖边翘首以待。
叶昊天将铁尺取出,笑道:“看看这是什么?”
兰儿只看一眼就惊叫起来:“呀!监天尺!”
叶昊天不解地问道:“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