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地方，叶书雅心底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拘谨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声音十分清脆。接待她们的是一个温柔的男人，有一张柔和的脸，看起来很舒服。
“两位小姐是第一次来吗？”
宋晓点了点头。
他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微笑地说：“请走这边。我会给两位小姐介绍几位英俊善谈的男士。”
宋晓说：“我要你们这里长得最好看的。”
“一定会让小姐您挑到最满意为止。”
男人拿出了一本精致的相册，双手递给了宋晓，准备要将另外一本递给叶书雅的时候，她摇头拒绝了。男人并不见怪，仿佛见多了这样的场合，他微微一笑，便安静地站在一边等待宋晓的挑选。
叶书雅瞥了眼相册，里面都是员工的照片，长得各有特色，帅气的，俊美的，壮实的……这些男人就像商品一样，被摆在了相册里，等待挑选。
她看了看宋晓的神情，她在专心致志地翻阅，不过双眼看起来十分迷茫。她心里想，她应该又想到了戴尼。
宋晓翻了两页后就合上相册，“有没有外国人？”顿了下，她又说：“最好是有蓝眼睛的，头发是金黄色的，能说的上一口流利的中国话。”
叶书雅听得直叹气，“宋晓……”
宋晓低声说：“书雅，就一晚。过了今晚，我什么都不再想了。”
叶书雅不出声了。
男人对宋晓说：“有的。”
宋晓问：“能出场吗？”
“这个得看安利的意思。请您等一等，我去叫安利过来。”
男人离开后，叶书雅观察了下周围，古希腊的装修风格，白色的墙壁上挂着精美的油画，是维纳斯诞生时的情景。宋晓没有这个心思去观察，她的双手叠交在膝盖上，尾指蜷缩着，但是唇角却是紧抿住，一副准备要豁出去的模样。
她轻声说：“如果现在走的话，还来得及。”
“我已经决定了。”
叶书雅不多做劝解，她问：“等会需要我避避么？”
宋晓抬起头来，“我无所谓。”
不久后，那个叫安利的男人走了进来，果然如宋晓所说的那样，蓝眼睛，金头发，还有一口标准流利的中国话。
“这位美丽的小姐，不知道我要怎么样称呼你？”
他这话是对宋晓说的，叶书雅在角落里坐着，灯光调得很昏暗，安利并没有注意到她，他一进门，看到的就只有暗自伤神的宋晓。
对于他而言，来这里的女人分两种，一是有钱的女人来寻乐子，二是有故事的女人。而这位小姐很明显属于第二种。
“宋晓。”她直奔主题，“你愿不愿意出场？我会付相应的价钱。”
安利笑了笑，为她倒了杯红酒，“你不介意我叫你晓晓吧？”
宋晓点头。
“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最近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吗？”安利离她很近，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很好闻，他的声音也非常有磁性，比起戴尼，还要温和几分。
叶书雅在角落里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她的目光一直在房间里的壁画上停留。等她把这个房间里的所有能看的东西看了一遍后，她发现宋晓和安利两个人已经坐得很近，宋晓整个人几乎是快要依偎到安利的怀里了。
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还会做些什么，叶书雅思量了一番，悄悄地走了出去。
外面的走廊铺了层毛茸茸的地毯，高跟鞋踩上去的时候非常沉闷。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十分安静，包厢的门都关得紧紧的，这里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她压根儿听不到里面的声响。
这里的走廊像是迷宫一样，她拐了好几个弯，都没看到刚刚上楼时的楼梯。
在经过一间包厢时，叶书雅忽然见到了熟人。其实也不能算是熟人，只是仅有一面之缘的秦音。包厢的门是半开着的，叶书雅可以十分清楚地看到里面的场景。
秦音在和一个男人激烈地亲吻，两个人之间火花四溅，秦音穿了双红色的高跟鞋，双腿缠在了男人的腰上，场景十分香艳。男人的肩膀很宽，背对着她。
她看得面红耳赤，刚想快步离开，秦音已经发现了她。秦音推开了男人，撩拨了下一头长卷发，风情万种地走了过来，“叶小姐？”
叶书雅局促地点了点头，撞破人家的那档事，更何况还是苏遥的朋友，她内心窘迫得不得了。
“就你一个人？”
叶书雅咳了声，“是和朋友一起来的。”
“叶小姐有看中哪一个没？”叶书雅摇头，秦音顿了下，笑着说：“也对，夜惑里的男人加起来也及不上苏遥一个，你没看中也是正常的。”
叶书雅听她提起苏遥，心里更加窘迫。要是被苏遥知道她来了夜惑，她今晚就不得安宁了。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秦音又说：“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告诉苏遥的。”
叶书雅勉强地笑了下。
秦音身后的男人忽然伸出了手臂，揽住了她的腰，“阿音，你们聊完了吗？”
叶书雅知道自己打扰了别人，她匆匆告辞。看着这个纸醉金迷的地方，她心里就觉得对不住苏遥。这样一想，她赶紧找人问了路，找到出口下了楼梯。却没想到双脚刚踏在地板上，苏遥就迎面而来，拽着她的手，脸色不善把她给拖走了。
车里，苏遥的脸黑得跟包公一样。
叶书雅理亏在先，她凑了过去，扯了扯他的手，解释道：“我要声明下，我是陪宋晓去的。”
苏遥哼了哼。
“哎，我错了还不行么？我在里面什么都没干，真的。你要相信我。”顿了顿，她讨好地说：“再说，里面的男人都没有你好看……”
苏遥仍旧黑着脸。
叶书雅见状，赌气地甩开了他的手，“算啦算啦，反正你都亲眼见到我进去了，我说什么都是白费。”
苏遥拽过她的手，低头就吻住了她，直到她气喘吁吁时，他才咬牙切齿地说：“以后要是我发现你再去那个地方，你就别想再出门。”
叶书雅一听就来气了，“我都没管你去什么地方，凭什么你就得限制我的自由？”
苏遥的脸色变了变。
叶书雅从鼻子里哼了声，推开了苏遥，整个人贴着车窗那边坐，离苏遥远远的。苏遥把她拉了过来，“雅雅，我今天很累，不要和我闹，好不好？”
听出了苏遥语气里的疲倦，叶书雅也稍有收敛，乖乖地靠在苏遥肩上，“你今晚去哪儿了？”
“我妹妹来了C市。”
叶书雅眨眨眼，“你妹妹叫什么？”
“苏卿卿。”
“你早说嘛，怎么不让我和你一起去？我也想见见你的妹妹。”
“改天吧。”
叶书雅心里有些不舒服，每次碰到类似这样的话题，他总爱云淡风轻地绕过去。她重重地捏了下他的手，“我不小了！”
“嗯，我知道。”苏遥闭着眼睛。
“那你打算怎么做？”她问。
苏遥的手放在她的腰上，她感觉得到手心里的冰凉，“这个问题，我得想想……”
叶书雅静静地等待，直到等得不耐烦时，她才发现苏遥睡着了。她扭过头，他的眼睫毛十分浓密，安静地垂下，脸上的倦色看得让人心疼。
这时，司机对她说：“叶小姐，三少这几天挺累的，你要多多谅解他。”
叶书雅咬咬唇，低头应了声“好”。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苏遥总是逃避这些问题，肯定有自己的原因的。她答应过他不要乱想的。再说，她也见过他的大哥，也算是见过家长了。而且他的大哥看起来对她很满意。
总有一天，苏遥会和她说的。她不能逼他，这样的女人会很惹人厌的。所以，只要耐心地等待就好了。更何况，苏遥也亲口和她说过，他只喜欢她一个。
什么姐姐妹妹的，都是天边的浮云！
浮云归浮云，叶书雅第二天就缠着苏遥要去见苏卿卿，她天花乱坠地渲染了一番她想见他妹妹的渴望之情。苏遥只是淡淡地表示：不要。
叶书雅郁闷了。她对着镜子照许久，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地下情人的模样，怎么苏遥就不肯带她去呢？虽然之前很贴心为苏遥着想了下，说要体谅他，但是她自己清楚那些都是安慰自己的屁话。苏遥一天不让她见他的家人她就不能安心。
她缠呀缠，闹呀闹，苏遥依旧面不改色地在为一幅画装裱。最后她怒问：“苏遥，你到底带不带我去！”
苏遥瞥了眼时间，“她回法国了。”
听到这话她就像是泄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无精打彩地趴在沙发上，开始长吁短叹。
苏遥丝毫不见影响，慢条斯理地弄着手里的画框。
“阿遥，我问你一个问题。”叶书雅撑着下巴，“如果有一天我和你的画只能选一样，你会选谁？”
苏遥停下来，仿佛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他说：“选画。”
她整张脸垮了下来。
“为什么？”
苏遥瞅了她一眼，“因为你太聒噪。”
叶书雅一下子没了声音，苏遥见她安静下来，唇角浮起了笑意。这样的情况一直维持到晚饭时间，叶书雅一声不吭，沉默极了。
这会叶书雅不说话，苏遥倒也不习惯了。
“雅雅？”
叶书雅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起身把碗筷收拾到厨房里。出来的时候，苏遥又叫了她一声，她抿紧唇进了浴室。
苏遥总算知道叶书雅生气了，他有些头疼也有些不解，不知道她究竟在生什么气。女人是种奇怪的生物，她们三天两头总会生一次气，而且生气的原因还是非常莫名其妙。可是一次不哄，家里准会闹翻天。他揉了揉太阳穴，走过去敲了敲浴室的门。
“雅雅。”
里面是哗啦啦的水声。
“你是不是生气了？”回应他的依旧是哗啦啦的水声。
苏遥耐着性子，“雅雅，你说句话。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水声越来越响，苏遥觉得自己也该生气了。他本来就不会哄人，从来也没有低声下气过，自从遇到了她，三天两头就要受她那些无理取闹的小脾气。女人果然不能纵容的。不然只会更加的变本加厉。
他掉头就走。
于是，两个人开始冷战。你不出声，我也不说话，家里静得诡异。晚上睡觉时，两个人也是各睡各的，中间起码隔了个人的空位。
壁灯是开着的，自从上次苏遥知道她怕黑后，晚上的灯就再也没关过。叶书雅侧身躺着，眼睛睁得大大的，灯光柔和，可是她心里乱糟糟的，睡不着。苏遥是闭着眼的，不过也一样没睡。两个人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只不过两个人僵持了一夜，谁也没先开口。
两个人的冷战转变成了持续战，谁也不肯先低头。期间，叶书雅曾想过和苏遥示好，她酝酿了很久，准备开口时，一看到苏遥那张冷冰冰的脸，所有话又重新咽了回去。
正好这几天Z市里的大学城邀请C大的中文系老师过去做一个学术交流活动，时间是一个星期。许多拖家带口的老师不愿去，叶书雅正愁不知怎么面对苏遥，遇到这样的机会，立即主动报名参加。
她想，两个人需要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
当晚，叶书雅收拾行李的时候，苏遥终于开了口，他沉着脸，问：“你要去哪里？”
“出差，Z市。”
“多久？”
“一个星期。”
苏遥砰的一声把房门给甩了。叶书雅觉得委屈，劈里啪啦的把衣物用品都摔进了行李箱里。半夜的时候，苏遥咳得很厉害，叶书雅本来就没心情睡觉，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这咳嗽声像是咳在了她心里一样，让她不得安宁。
最后，叶书雅下床倒了杯温水，递到他面前。
“喂，喝点水。”
苏遥喝了一口，温水滑过喉咙，把所有烦躁通通都消去了。他拉过她的手，顺势搂住了她，“雅雅，我们不要生气了。”
叶书雅眼眶有点红，突然觉得这些日子的冷战很没意义，她狂点头。苏遥抱紧了她，她的双手攀上了他的脖子，准备吻他的唇时，苏遥咳了声，推开她，“会传染的，好了后再来。”
“我不怕。”
苏遥轻笑，“我怕。”
叶书雅这才安分下来，乖乖地躺在他身侧。第二天去机场时，她十分后悔，早知就不主动报名去那个什么学术交流活动了，现在压根儿就不想离开苏遥。
苏遥叮嘱她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上前抱住苏遥，亲了他的脸颊一下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苏遥亲眼看她上了飞机后，才放心地离开了机场。一路上，苏遥咳得厉害，司机听得十分担忧，“三少，需不需要让戴尼先生来看看？”
“不用。”
司机透过后视镜观察了下他的脸色。趁他回去后，他偷偷打了个电话通知了戴尼。戴尼接到电话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他立即赶过去。
他狂敲苏遥的门，过了很久，苏遥才出来开门。一见到苏遥，戴尼马上说：“跟我去医院，不能拖。”
苏遥看起来很虚弱，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只是咳嗽而已。”
戴尼问：“小雅呢？”
“出差了。”
戴尼皱眉，“你不适合一个人住，在她回来之前，你和我去医院。”
苏遥不肯，戴尼强硬地说：“苏，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体情况。一旦发烧，后果怎样你很清楚。”顿了顿，他又说：“如果你不想我通知小雅的话，马上和我去医院。”
苏遥就范了。
半夜，苏遥的咳嗽愈发厉害，咳得撕心裂肺，脸颊上是不正常的红晕。戴尼不敢离开，摸了摸他的额头，脸色大变，烫得让人害怕。
他取了退烧用的吊针，在苏遥手背上扎稳，把速度调到最慢。
苏遥醒来时，叶书雅正巧打了电话过来，他的头疼得像是快要爆了开来，但是他不想她担心，故意装作没事的样子，低声问：“雅雅，吃了饭没？”
叶书雅在电话那头抱怨着，“吃过了。阿遥，这学术交流真无聊，根本就不应该让中文系的老师去，你知道他们在讲什么吗？他们竟然在用物理知识从头到尾解释《阿凡达》这部电影！天，我这个文科生完全听不懂！”
戴尼黑着脸瞪住他耳边的手机，苏遥偏过头，“一个星期，很快就过了。”
“嗯。你还有咳嗽么？要是再咳的话，让戴尼来看看。”
他笑着说：“没有了，快好了。”
叶书雅这才放下心来，“哎，我又得去听他们说天书。你记得要按时休息，我先挂了。”
苏遥放下手机后，整个人无力地躺在病床上，戴尼过来拿走了他的手机，“苏，你需要好好休息。手机这类物品，最好远离。”
他耸耸肩。
戴尼探了探温度，脸色有些不善，“还是有点低烧。”
“戴尼，会好的，你不用过分在意。”
戴尼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多点关心下自己的身体？要是好不了，你家人会拿枪毙了我。”
苏遥笑得漫不经心，因为发烧的缘故，语气十分轻，“我的身体，大家都清楚。好不好，并不重要。反正最后都是同样的结果。”
戴尼冷笑一声，“叶小姐呢？”
苏遥抿住了唇，神情绷得紧紧的。
戴尼软了下来，“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小雅着想，要是有一天……”他说不下去，“你好好休息吧，迟点我再来看看。”
傍晚时分，秦音忽然来了电话。
“三少，之前你托我查的秦维有消息了。不过……”她顿了顿，“我想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苏遥咳了几声，“你说吧。”
“医学上有种病症叫做妄想症，属于精神分裂症的一种。我查过N市里认识叶书雅的人，并没有人认识秦维，而且，N市里也没有任何一个叫秦维的人。三少，你要找的秦维，并不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