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花美美地昂着脑袋晃着耳朵跟手腕上带了丁玲乱响的银手铃的周小草回了家。当天,杨大会插了草棍的耳朵上戴上了小小的银丁香,脖子上带上了银项链,手腕上带上了银手镯。当然,还没起大名的周家小三也戴上了项圈和手铃。
周超看母女三个乐得都找不到北了,也跟着乐起来。不过接下来杨大会的一句话就让他心里不怎么高兴了。
杨大会摸着耳朵上的丁香喟叹:“我七岁她姥娘就给我扎了耳朵眼,在娘家一直没东西戴。嫁给你爸,也没攒下钱,戴上点啥东西。没想到我享到小花的福了,让小花打她干爹那拿银子给我打耳环项链跟手镯了。”
周超不高兴地道:“这些东西不当吃不当穿的,有什么好戴的?日子过得再不好,难道还饿着你了?”
换了往常杨大会肯定就跟周超吵起来了,不过今天她有新首饰戴,一点儿也没生气,笑道:“是啊。前几年家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能糊弄好了肚皮就算不错了,哪还有多的钱买这买那的?”
杨大会挨个看着杨姥爷打的漂漂亮亮的银首饰,问周超:“要不要给你妈也送一套过去?”
周超早等着杨大会这句话了,白了她一眼:“你说呢?”
周小花旁边朝她妈夹了夹眼睛:“我看到我奶手上带着副手镯。就不用送我奶手镯了吧。给我奶送对丁香过去,搭配条项链,正好。”
“这里多的这个项圈,估计是她姥爷打给周英孩子的。想到周英俩口子这几天干的这些事,我是真不稀的给他。”周英那天来家问周超要对联说的那些话,杨大会也听着呢,再加上之前周小花回来跟她说了年前杨姥爷一家过来那天周英跟周超的对话,知道他俩口子也参与了企图贩卖她家老三的勾当,心里本来就对他存了些气,也不怪她这会这么说话。
“一码归一码。周英俩口子不是玩意,还只会吃奶的孩子知道个啥?给吧。”周超沉吟道。
“那还要不要给那小媳妇一套东西?”
“不给!”周小花大声反对,“以前有我跟小草的时候,我们家也全部都是闺女,爷爷跟奶奶都没想着卖孙女,怎么我小娘一嫁过来,我爷爷奶奶就想起这茬来了?还不是我小娘怂恿的?她要卖孩子,自己家就有,怎么不卖自己家的卖我们家的?不就是觉得爸妈好说话,脸皮薄,不会怎么地她吗?这种人,就应该啥好处都不给她,馋死她!让她安这些坏心眼!”
杨大会一愣。她心大,还真从来没往这寻思。
周超也愣了愣,训周小花道:“你个小孩子,谁叫你编排长辈的不是的?”
周小花看到周超面色不愉,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又没当面这么说她。她都敢这么做了,我为啥就不能说?真要让她干成了,我现在哪还有这个小妹妹?老三不知道被人贩子弄哪去了呢!我听杨爸爸讲,人贩子也并不都是把弄来的孩子卖到没孩子或者想孩子的人家。有些直接把孩子的手脚弄残了,让他们到大城市的热闹地界要饭要钱,不干或者要的东西少就要挨揍,还吃不饱饭,生病什么的也不给治,抗过去了该怎么的还怎么的,没抗过去死了直接找个地儿挖个坑,就地埋了。若是妹妹也这样了,你们真愿意啊?”
周小花还真不是吓唬周超俩口子。据后世的报纸新闻报导,这些都是曾经发生而且一直在悄悄地发生着的。
可周超杨大会活了二十多年,当了二十多年农民的俩口子,他们最远也就是去过县城,哪里听说过这些事?闻听俩个人的脸都吓白了,你看我,我看你,半天都没开口。
愣了半晌,周超起身看看模样长开了些手脚齐整的老三,哪敢想象自家小孩被弄残废了的样子?真给周爷爷周奶奶俩口子得逞了,谁敢保证老三就一定会被抱到好人家而不是被逼着去要饭要钱?若是真的老三成了个残废,去大街上跟人要饭要钱还要挨打,那不是他俩口子造孽吗?不得心疼死他俩口子啊?周超生平第一次生出了对周爷爷周奶奶的怨气,恨恨地朝周爷爷周奶奶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咬牙道:“小花奶奶那,也不用给了!她奶奶有的是东西戴!小花她祖奶奶当初就留下不老少好东西!当初政府要求私人上交这些东西,她奶奶只交了两跟银簪子,其他的好好的藏着!”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以后,家里也不许去小花她爷爷奶奶家借自行车了!咱家有独轮车,慢点,一样能用!”
周超这么说话,就是打算跟周爷爷周奶奶断道儿,不来往了。或者可以说,他不准备认周爷爷周奶奶是他爹妈了。
先前他还是跟老俩口来往,周超是根本没想到事情会这么残酷,后果会这么严重。在他心里,孩子即使他不养,也不过是换对父母罢了。人家诚心诚意买个孩子回去,怎么会不好好对待?他花钱置办点东西回来,都会好好的维护呢。但是如果把孩子真的交给了人贩子,会遇到这么些可怕的事,那结果就完全不同了。
周小花点点头:“知道了。我跟小草也不去奶奶家玩了。”
周小草看她爸神色不怎么好,慌不迭地跟着点头。
倒是杨大会小声嘀咕道:“也就你会到你妈那借自行车回来,其他人谁会借啊?”
杨大会农活样样干得溜到,就没有她拿不起手的,却唯独骑不好自行车。那一世后来周小花都能骑着自行车载着周家其他三个孩子满哪溜达了,她还载不了,只勉勉强强能载跑了她自己个儿。这会儿周爷爷对大儿子买给他的大金鹿宝贝着呢,哪会借给杨大会让她学着骑啊?所以这会杨大会根本就不会骑自行车。她说这话也没错。
周超知道杨大会脾气犟,瞪了她一眼没理她,自己个掏出烟袋,拿出张纸卷了一根烟,坐在堂屋就吞云吐雾起来。
周超这会也是真的心里难受了。
人杨老头是积年的老人了,啥事都听过一耳朵,周爷爷就不是了?周爷爷天天骑着自行车在外面走,听人说看人做的事肯定也不老少。他难道不知道老三真被卖了的话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那是他亲孙女,他周超的亲闺女啊!周爷爷周奶奶,他爹妈俩口子要多不待见他才会对他闺女下这么大的狠手啊?
相对来说,周小花心里就没这么难受了。她只感觉自己当了小孩子,似乎连智商也变得跟孩子一样了。耳朵上戴着杨姥爷给她打的银丁香,她每天跟附近的几家小孩玩得很开心,也很享受孩子们看向她耳朵的羡慕嫉妒的目光。
正月里孩子们是不被要求做事的,他们就一件事,玩。
时光在玩耍的过程中跑得飞快。一晃眼,就过了十五了。
杨大会也出了月子。
本地风俗,出了月子的闺女都会回娘家住个几天,住一两个月的也有。不过周小花家能干活的目前就周超跟杨大会两口子,周超这一个月以来既当爹又当妈,不仅要照顾一家大小的吃食,也要喂食家里的鸡,还要给一家大小洗洗涮涮,把他忙得不轻,杨大会也只打算去娘家住三天。
这事提前就已经安排好了,来接人的是杨家三舅和小舅。两人生怕姐姐月子没坐好,根本不理杨大会要自己个下地走的要求,来的时候就在独轮车上两边一边一个绑了个长条大筐,里面垫好了厚厚的被褥,让杨大会坐一边,孩子坐一边,顺便在孩子这边再放点带过去的东西。这里孩子,就不单单是周家小奶娃老三了,也包括周小花周小草姐妹。
杨大会不在家,回娘家了,周超一个人刚伺候了月子,也给他时间喘口气儿,就留他一个人在家了。
当然,杨大会回娘家的时候,周超还是要来送的,只不过人送到了,吃了晌午饭,他就回自己个的家了就是了。
三个大男人两辆独轮车,顺便把上次杨姥爷没拿走的家伙事都带上了,也带上了杨家小舅妈心心念念的果干。这样不显山也不显水儿,谁也不会有多的想头儿。
杨姥爷家杨姥爷说是顾着休息了,其实也只是稍微顾着点儿了,杨姥爷整个春节都在忙活着,几乎就没怎么闲过。老人家俩口子把两间厢房收拾出来一间,专门给杨姥爷当了工房,把家里以前怕费油,舍不得使用的玻璃罩提灯也全部洗干净了拿了出来用上了。小周庄跟夏家在的##镇还没安电灯,家家都用着小油灯呢。杨姥爷这几天的劳动成果也不少。金丁香一样打了十几对,手链项链各十几条,金镯子打了六对,银簪金簪各打了六根。周小花春节过来走亲戚跟杨姥爷讲,让他随便打,想打啥东西就打啥东西。可杨姥爷毕竟是年纪一大把的老人了,心里有成算,哪会乱打?他打的东西,都是平常大姑娘小媳妇用的上的平常首饰。
这会再分配首饰,两个舅妈就没要成套的了,只一人要了一对金丁香。毕竟金子本身比银子贵重多了。杨姥娘倒没客气,金簪子银簪子金手镯金丁香金手链金项链每样都选了,她也帮没在场的杨大姨选了一对金丁香,又帮杨小姨选了一对,其他的都交给杨大会包了起来。至于未成年的女孩子们,都没有给什么金首饰了。到时候给这些孩子们成家当礼物的时候,这些不管是给外甥也好,给外甥媳妇也好,或者给侄女或者侄子媳妇,都是相当厚的礼了,没谁会不年不节的送这个。大家的日子差不多,手都不松。
这金子本来就是杨老头看周小花的面子拿出来的,杨大会虽然觉得小孩子戴金饰太过打眼,有杨老头挡着,还是允许她选一样两样金饰,不过周小花对这些黄橙橙的物件没什么爱好,还更喜欢银饰一些,就只选了一根银簪子。其实不管是金饰还是银饰,甚至是和田玉,翡翠,她手里都有不少。原谅她一个老农民出身的人,她总怕把那些值钱的物件戴的时候弄丢了,平时很少佩戴。相对来说,银子就便宜多了,所以她平时银饰佩戴的还多一些。这些银饰没那么贵重,即使丢失了一两样,她也不用心疼不是?当然,这些物件佩戴的时间长了,周小花自觉不自觉地,也就对它们更多了几分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