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空调在头顶静静地呼吸。
门窗紧闭的教室里,只有讲台上抑扬顿挫的讲课声,充斥着耳膜。老教授显然经验丰富,声音时而低沉时而高扬,总能把睡悬一线的学生,硬生生从周公身边拉回来。
教室内外仿佛两个世界,一个清凉而安逸,另一个,炽热且致命。
窗外,一根明黄色的带子将两栋教学楼分隔开来。穿着制服的警察进进出出地忙碌着,满脸皱褶的校警们主动在隔离带外进行协助,阻拦激动的学生们,脸上带着些许得意,以及难得的威严。
苗瑞贞朝天翻了个白眼,“切,这些校警,案发的时候一个都没站出来,这种时候倒是耍起威风了。”
阮宝抿抿唇,没有接话。
这已经是A大本月第三起针对女大学生的奸杀案了,校警们的压力也是很大的。
又过了半晌,覆着白布的担架被抬上了警车。为首的警官对在场的校警嘱咐了几句,也上车走了,人群这才慢慢散去。
“哎,那个是谁?看着有点眼熟。”阮宝戳了戳苗瑞贞的手臂,笔尖指向窗外。
外面那么多人,苗瑞贞却立刻就知道她指的是谁,凑到她耳边兴奋道:“那是俞柏,管院的院草啊!我昨天不是给你看了管院的院刊吗?封面人物就是他。”
“喔,”阮宝恍然大悟地抬眉,“他住哪栋楼?宿舍号是多少?”
“阮阿宝你不是吧!”苗瑞贞惊呼,冷不丁被教授瞪了一眼,讪讪地低下头,压低了声音道:“我还以为你是百合呢,差点就想跟你绝交了,想不到你这么攻啊。莫急,等放学了我带你去,还可以给你们放风哦!”
她一副“我很欣赏你”的欣慰表情,阮宝默默点了点头,继续听课。
阮宝是走读生,从未踏足过住宿区。苗瑞贞半拖半拽地将她扯到目标楼下,仍没有放手的迹象,大有好人做到底陪她上去找人的意思。
“阮阿宝,你的眼光还是挺准的嘛,管院的俞柏可是出了名的金龟婿,男人三件宝——钱、颜、人品,他一样不差,倒追他的人能从东门排到西门,可是你猜怎么样?”苗瑞贞挤挤眼,一脸八卦的兴奋,“这期管院的院刊有他的访谈录,人家明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先立业,后风月,大学期间不谈恋爱,搞得多少怀春少女梦碎了哟。”
“真的?那你还这么媒婆地带我过来,成心看我被甩啊?”阮宝睨她一眼。
苗瑞贞跺跺脚,“哎呀”一声,“刚还说你上道呢,原来有勇无谋!他愿不愿意谈是一回事,你行不行动就是另一回事了,你也不想想,等大家都毕业了,各奔东西的,你上哪儿去追?更何况,男人这玩意儿,闷骚得很,最惦记校园里纯纯的爱。你这次去表白,不管成不成,只要在他IQ150的脑袋里留了你的影子,你再努力一把,保不准将来就变成朱砂痣了呢?阮阿宝,我对你有信心。”
苗瑞贞越说越激动,末了还豪气冲天地拍了拍阮宝的肩。阮宝顺势塌下肩,悄悄在自己脸上使劲一掐,佯怒道:“你轻点!好啦,道理我都懂,你就不用陪我去了,我自己可以的。”
“哟,竟然害羞了,天要下红雨了?”苗瑞贞贱兮兮地笑。
阮宝在她背上推了一把,“闭嘴,好走不送。”
“好嘛,我走就是了,你加油啊,我等你好消息。”苗瑞贞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呼!”阮宝哀怨地抚上被自己掐得通红的脸,转过身,冷不防对上玻璃门后,一双闪闪发光的眼。
“学妹,怎么一个人站在男生楼下?是要找人么?”
夕阳沉甸甸地坠在天边,金色的光线映在女孩的侧脸上,宁静而柔软。
俞柏喉结上下滚了滚,迷蒙的桃花眼中水汽氤氲。这视线炽热得令人无法忽视,阮宝有些不自在地抬起头,正好看到他玫瑰色的双唇,张开一个欲说还休的弧度。
这张脸,的确是有些资本的,阮宝暗自评价。
见她望过来,俞柏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垂在身侧的手不经意碰到了她的。刹那间,一股触电般的酥麻感流遍全身,令他浑身都禁不住颤抖起来,下意识地追逐而去,将她整只手紧紧握住。
“这女人,真是天生尤物!”
一道低哑的声音骤然自心底响起,俞柏沉浸在这莫名的震颤中,来不及计较这古怪的声音,眼前便像绽开了漫天烟火,意识,也随着这满目的绚烂而湮灭。
阮宝看着他瞬间转为暗沉的眼神,嘴角轻轻勾起,低下头,嗫嚅道:“学、学长,你别这样,大家都看着呢……”
她挣扎着抽出自己的手,俞柏纵容地笑笑,俯身在她耳边,呵气如兰,“那,我们就去没人的地方。你不是有话想对我说么,嗯?”
阮宝强行压下翻涌的恶寒,羞涩地涨红了脸,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嗯。”
——
命案发生后,学校严令禁止学生夜晚进入教学区。社团活动一律停止,所有晚课以及晚自习也全部暂停,就连图书馆也要在晚上7点闭馆。
此时已经6点半,阮宝还没吃晚饭,俞柏却问也不问,直接带她进了教学区,小心翼翼避开巡逻的校警,来到一个偏僻的小湖边。
“学长,快到7点了,教学区就要封闭了呀。而且这里……会不会太偏了?”阮宝磨磨蹭蹭地跟在俞柏身后,不停地瞥向不远处明黄色的隔离带,“这里发生过命案呢,我有点害怕,学长……”
俞柏回过身,将她半揽入怀里,安慰道:“有我在,不用害怕。正因为发生过命案,这里才不会有人来呢。还是说,你觉得我就是那个杀人犯?”
阮宝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学长人这么好,怎么可能是杀人犯?”
俞柏轻笑起来,揽着她走到柳树下,垂头望进她的眼睛,低声道:“是么,你觉得我人很好?”
“嗯。”阮宝羞怯地闭上眼,睫毛如蝶翼般不停颤动。
“真是个可人儿……”俞柏呢喃着,脸越靠越近,鼻端充斥着女子清甜的香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