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齐楚又跟在小狗子身后出去找工作。可是一圈转下来,就没成功过。
大部分的商家一看见应聘的是两个乞丐就已经摆手拒绝了。还有一小部分商家倒是不介意乞丐不乞丐的,但是两个小孩身体太弱,还在长身体,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干不了重活,招来等于是白养着他们。这年头,能做生意的都不是笨的,精明得很,谁都不愿意白养人不干活。孩子的确是孩子,可那是别人家不要的孩子,不是自己家的,白养着让吃饱了还不用干活。可怜也的确是可怜,可现在的日子谁都不好过,可怜别人就等于放弃自己。米铺老板看着眼前这两个衣衫褴褛、小脸惨白的小孩,沉吟半晌,到底是没说出拒绝的话来,不过也没答应。老板要再想想,叫他们过两天再来。
走出米铺,齐楚先松了口气,只要没有一口拒绝,就有一线希望。这两天再过来献献殷勤,一定有很大的机会可以成功。不过现在在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如何安然度过这两天而不被饿死,毕竟已经好久没有稍微正式的吃过一顿了,前胸都贴后背了。
两个人肚子饿的咕咕叫,没有钱,也没有存粮,比穷人还穷人。为了填饱肚子,两人重操旧业回到小狗子经常乞讨的街上,找了干净点的地方,靠墙坐好。小狗子从怀里拿出破碗,小心放在两人面前的地上。
街上人来人往,可都行色匆匆。两人坐了好几个时辰,破碗里只收获了三文钱。晃晃碗,清脆的声音好像是世上最美的音乐。真是珍宝一样的三文钱。
天色渐晚,路上行人也越来越少,街上的商铺陆陆续续都关上了门。怀揣着仅有的三文钱,两人又在街上游荡了一会儿。眼看街上唯一一家包子铺都要关门了,而齐楚的肚子又叫起来,小狗子抖抖嗦嗦从怀里掏出一文钱。
包子铺老板正收起蒸笼蒸屉往店面里搬,突然听到有人喊:“老板,买个包子。”他回头一看,是今天一天蹲在街上乞讨“的小乞丐。他把蒸笼放在桌子上,用围裙擦了擦手,问道:“小乞丐,你买包子有钱吗?没钱,我可不卖你。”小狗子颤颤巍巍地递出那一文钱,“一文钱够吗?”老板连连点头,“够,够,一文钱两个馒头。还是你要一个素包。”小狗子迟疑了,齐楚心电急转,素包肯定比馒头好吃,至少有馅,但是馒头抵饿啊。齐楚立刻替小狗子做出了选择,“我们要两个馒头。”
给了钱,拿了油纸包的馒头往回走,齐楚不停地抿嘴唇。在距离破庙50米之外,齐楚停下,掏出怀里的馒头,拿出一个馒头,又把剩下的馒头用油纸包好塞进小狗子怀里。她把手里的馒头一分为二,两个人分吃了馒头之后,小狗子忽然问起来,“为什么不回去吃馒头?”
“你上次不也把我叫出去吃吗?你也知道,不能叫别人知道我们吃了什么,不是吗?”
小狗子嘴边荡出一个笑容,甜甜地“嗯”了一声。齐楚走着走着,也笑了。
在没收到确认答复可以去干活之前,小狗子依旧每天出去乞讨。齐楚一个人呆在破庙总是觉得怕,虽然破庙里没人欺负过她,可是她总感觉有人在盯着她,让人汗毛直立。于是她揪着小狗子的衣服卯足了劲要跟着他出去,小狗子被她缠的没办法,只能答应她。
两个人天天出去。乞讨之余,齐楚还拉着小狗子一块儿去米铺老板那里献殷勤,帮忙在铺子外面搬搬货,规整规整。虽然米铺老板没松口答应,但是每次见到他们去帮忙总是点头,这让齐楚心中燃起了对于获得这份工作的巨大希望。这天,两个人帮完忙,跟老板打完招呼就准备回去,老板却叫住他们。齐楚心一热,难道说考察期终于结束了?老板终于要雇佣他们了?齐楚和小狗子都心情激动地看着老板。
米铺老板见两双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心头一软,到嘴边的话差点说不出口。可一想到妻子的嘱托他又硬起心肠来,“你们明天不要来了。”齐楚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他们每天都找时间来帮忙,连乞讨都缩短了时间,不知道少赚了多少钱,现在米铺老板居然不打算雇他们。这是开玩笑吗?小狗子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他以为米铺老板既然让他们留下来帮忙就是已经打算答应雇他们了,这几天只是在考验他们是不是真的想留在米铺而已。他一脸不敢置信。
事实上,米铺老板当初要求再想一想的确是有意想要雇他们在店里帮忙。任由他们每天留下来帮忙也的确存了考验他们的心思。本来事情发展得很顺利,谁知米铺老板娘的娘家侄子最近也没活干,他的岳母思来想去还是找了老板娘帮忙,让她帮着说说情好让侄子来米铺做工。老板娘跟老板说了这件事,米铺老板也很为难,可是一方是无名乞丐,一方毕竟是自己家的亲戚,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米铺老板见着两人的神情,心内也是愧疚不已,可他又不想为了两个小乞丐辜负自己家人。他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把事情说出来。他走到柜台冲着伙计一伸手,“拿几文钱出来。”伙计吃惊地看着老板,没有动。老板一瞪眼,手拍在柜台上,“叫你拿你就拿。”伙计这才从柜台收账处数出几文钱来递给老板。米铺老板把钱塞到小狗子手里,“虽然我没有正式雇你们干活,但是这几天你们一直帮忙,这些钱不多,就当是你们这几天的工钱吧。以后,你们不要再来了。走吧。”说完,他就进了内室。一旁的伙计立马就过来赶人,“听到了,叫你们马上走。快走快走。”
齐楚气得要命,正要跟伙计吵起来。小狗子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齐楚正跟伙计吵着,吵了半天,回头一看,没想到小狗子已经不在了。她连忙从米铺出来,正看见小狗子排在一些人后面等着买包子。
米铺老板没有仔细说原因,可拒绝他们的理由无非也就那么几种。小狗子不想知道真正的原因,也不想继续跟他们掰扯。他只知道干活的事又泡汤了,好在还有几文钱供他们接下来几天的花用。小狗子好不容易等他前面的人都买完了才上去买。他花了两文钱买了一个肉包子。包子是热的,他揣在怀里,心都热起来。
看着街对面的齐楚,小狗子突然笑起来。齐楚不知道他为什么笑,看到他花了两文钱买了一个肉包,顿时心疼的不得了,“那个老板给了你多少钱啊,你居然买肉包?”小狗子把剩下的钱拿出来,齐楚一数,只有四文钱,加上买肉包的钱,一共只有六文而已。可把齐楚气坏了,这些天每天乞讨都不止六文呢,这是真把他们当乞丐看。齐楚实在忍不住,蹲在地上哭起来,小狗子一下慌了赶紧劝她,“你别哭啊,少就少吧,总比没有好啊。现在我们至少有肉包吃啊。”齐楚带着哭腔回道,“谁让你买肉包的?一文钱可以买两个馒头,一个肉包等于四个馒头,就是四天的饭啊。”小狗子半天没说话,齐楚抬起头看他,他把肉包递到她嘴边,“可是我们好久没吃肉了,你应该补充一点营养,你太瘦了。”齐楚默默咬了一口肉包子,又把肉包轻轻推回去。
两人蹲在地上把肉包吃完了。齐楚擦擦眼泪,扯着小狗子的袖子,闷声不吭地跟着他走。这一天对齐楚来说印象深刻。她知道乞丐是一个非常不受人待见的身份。他们生活在社会的边缘,城市的底层。说实话,在现代都说人冷漠,不关心弱势群体,在古代人才真的冷漠。现代人们的总体生活水平至少提高了,要是遇上有同情心的人,乞丐没准还能让自己的生活水平维持在温饱线上。可是古代真的很坑,真正老百姓本身生活水平就不高,就算有同情心也施舍不了几个钱,而有点钱的人都没什么同情心,看见乞丐不让人轰走已经算不错了。乞丐是比穷人还穷的存在,他们没有尊严,没有信任,没有公平。
其实今天只是发生了一件小事,被拒绝本身不是什么大事。放在现代,齐楚都不当一回事,她被拒绝的太多。可是来了这里,也许是因为有小狗子的陪伴,也许是因为她连心里也变成了一个敏感脆弱的小姑娘,她忽然有点禁受不了这样的挫折,这种努力过后仍然失败的感觉。她太需要成功了,哪怕是一件小事,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生活充满希望。
齐楚吸吸鼻子,偷偷看了小狗子一眼。夕阳西下,小狗子的眼神竟然那么坚毅,齐楚心里突然不那么堵了。她想,他们一定会成功,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