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父亲病重的消息使我不得不连请了三个星期的假，彼时我才知道父亲已经病了很久了。只是为了不让我担心，他一直让帮忙照顾的刘婶瞒着我。医生告诉我，是当初的车祸在父亲的脑袋里留下了一块淤血，如果再不清理干净，父亲的生命随时都会有危险。
昂贵的医疗费用让我焦头烂额，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却收到了季节的短信。
“白航，我是真的喜欢你的。和我交往吧！”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季节傲慢的面孔和扬起的下巴，而与此同时一个念头也由心底深处慢慢滋生而出。我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一点一点地打出了一个字。
“好。”
随即立刻收到季节的回电，我吓了一跳，看着手机屏幕不断地闪动着季节的名字，心里竟莫名蔓延起一种恐惧。快速地按下挂机键，却又在最短的时间内后悔，于是不得不按下回拨。
季节很快就接通了，手机那头她的声音与以往有些许不同，少了一些骄纵与傲慢多了几分紧张和兴奋。她噼里啪啦吐了一大堆话。什么“饭吃了吗啊？白航我说现在几点啊？嗯，怎么最近都没看到你？刚才怎么没接电话呢？想不想一起去逛街？哈哈哈，我在说什么呢？呃……那么多问题你也回答不了啊！”最后她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她问我，“白航，你……你确定吗？”
我没有回答季节的话，而是反问了她一句：“呐！季节，你真的喜欢我吗？”
对话出现短暂的停顿，其间可以听到父亲偶尔的梦呓和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但连自己都分不清是因为这个问题本身，还是因为心底打起的小算盘。
“当然！很喜欢哦！一直都很喜欢，从初中开始。所以才老是跟着你，考试也总是跟你争。害怕你注意不到我就天天穿着红艳艳的裙子在你面前跑来跑去，还有，嗯……中考的时候本来想和你告白来的……”
“嗯？这样啊！”
是这样啊……是这样呢！
（六）
来到季节家是在我和季节交往的第三个星期，而原因是我告诉季节，除非她把我介绍给她的父母，否则我没有办法相信像她这样的大小姐会喜欢上我这个穷学生。季节虽然有点不高兴，但最后却还是同意了，按季节的话来说就是，爱你所以包容你。
季节的家大得不像话，就连院子都可以抵得上学校的篮球场。在路上我忍不住偷偷问季节，会不会被她的父母所嫌弃。季节笑眯眯地看向我，挑着眉毛说：“怎么，事到临头反而害怕啦？”我一时垭口无语，只好乖乖坐在车上，任季节一路嘲笑。
真正到达季家时，才发现季节的父母都还没有回来。我有些恼怒，心里想着果然自己只是被季节给耍了，她怎么可能真的带我见父母呢！抱着这样的想法却在转头时看到季节一副落寞的表情。这表情转瞬即逝，很快季节就再次笑眯眯地看向了我。
“哎呀！居然没回来！我都已经告诉他们会带男朋友回来了呢！还真是不关心女儿的感情状况！”季节自顾自地说着，眼睛却慢慢红了起来。
“没事吧？季节？”
“嗯？没事！当然没事！”季节边说着，边伸出手揉了揉眼睛。透过手指间的缝隙，我看到她的眼睛又更红了一些，然后她突然走近抱住了我，声音很轻：“就一会儿，就一会儿好吗？我真的很累了呢！”
在那之后并不知道季节是怎样睡着的，也许就像她说的，她确实是有些累了，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不过至少这样为我提供了很好的机会。我回头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的她，睡着时的样子呈现出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姿态，我听到她轻轻唤了一声“白航……”
（七）
收到季存给我汇的80万元后，我的父亲终于进行了手术并且十分地成功。学校破例解除了我的记过处分，还推荐我参加了一个全国性质的文学比赛，我对此依旧信心满满。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生活已经开始逐渐走向好的方向。
但即便如此，我却时常在睡梦里泪流满面地醒来，因为梦里总是有一个叫做季节的女孩。那个女孩用力地张开双手站在我的面前，她说：“不可能！白航不可能偷我们家的东西！绝对不可能！我相信他！”她说：“对吗？白航！你快告诉我爸妈，你不是这样的！”她高高地仰着脑袋，一如公主般傲慢和坚定，而最后她说：“求你！爸爸！再帮他一次。”
在那之后，季节从我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了。而我却收到了她父亲给予的钱。彼时我才知道，我能上白府是季节以辍学为由威胁他父亲帮忙的，而我得到的赞助也一直来源于季节的父亲季存。
季存说他会继续帮助我读完高中，因为这是他答应季节的。而代价是这辈子季节都不会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没有拒绝季存，并不是因为他所提供的物质对我而言有多么重要。只是因为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见到季节。
我已经错过了她，因为我的不美好。
（八）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我的脖子和肩膀因为不正确的睡姿而酸痛得不像话，我一边揉着肩膀，一边从那一大箱读者回信中随意拣出一封来看。
那封信里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傻瓜白航，我现在已经不穿红色的裙子了。”
泪水夺眶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