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沫已经在急救室里呆了一个多小时了,我坐在外面的座椅上,双手放在胸前祈祷着。大家都陪着我,浅昂时不时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我好像听见了滴答滴答的声音,残酷地刺激着我敏感的神经。我用小沫的手机,找到若涵的号码,告诉她小沫在医院,急救。若涵急得快要发疯,说她马上开车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突然打开了,我饿坏了之后发现猎物的野兽一样朝医生扑了过去:“医生,怎么样!医生,她怎么样!”我摇着他,阿捷过来拖住我,让我冷静。
“烧已经退了,呼吸也稳定了,现在只是因为低血糖,还在昏迷,先送到病房,明天就会醒的。”医生招呼着护士,推着小沫往病房去。我冲到小沫身边,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样子,心疼得掉下眼泪。
“小沫,小沫!你醒醒啊!”
阿捷再次把我拖开:“你冷静点,她现在需要休息,别这样。还是去问问医生到底是什么病啊!”
阿捷一语让我清醒了不少,我追着医生去了他办公室。
“什么!恶化!”我拍着桌子叫道,“怎么可能!你不是让我给她加强营养吗,我照你说的做啦,怎么会恶化!怎么会?”
“你冷静点。我早给你说了,她这个病我们从来没遇见过,根本找不到病因,我们没有药物能够控制,只能自己观察,然后碰运气。”医生叹着气。
“你什么意思?无药可救了?她会死?”我问道。
“如果再这样恶化下去,她的机体根本就不能阻止必需元素的流失,会引发各种疾病,生命安全也会受到威胁。”
“那就不要让它恶化啊!你是医生你想想办法啊!”我歇斯底里地叫着,情绪早已失控。
他扶了扶眼镜,说:“你先让她在医院住着,输液,看能不能有好转。我们这边准备着联系国外的专家,看看能不能解决。”
“医生,快点联系吧,我好害怕,你一定要救她!”我无助的说道。
医生过来拍拍我的肩膀:“你去病房陪着她吧。”
我回到病房的时候,他们围了上来:“医生怎么说,严不严重?”
我红着眼眶,埋着头,颤抖着说:“如果我说,她会死呢?”
大家都沉默了,不知道这样的时刻还能说什么。
我吸了一口气,对浅昂说:“你们去吃点东西吧,我在这儿陪着她就行了。嫂子肯定早饿了,去吧,不用管我,明天再来。”
“这……”
“走吧走吧,让他一个人静静,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儿也影响小沫休息,明天再来吧。”浅昂推着大家往外走。出门的时候,他回过头来,朝我点点头,眼神坚毅,我心领神会的一笑,挥手道别。
又来到了这个满眼都是白色的地方,小沫安静地睡着,一脸憔悴。我握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嘴边。
晚上十一点,若涵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她看着病床上的小沫,捂着嘴,眼泪飚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哭着喊道,我也跟着红了眼眶。
那一晚接下来的时间,我给她讲了这段日子以来的事,所有所有,好的,坏的。
然后我们熬了一个通宵,看着护士隔段时间就进来给小沫换吊瓶。
第二天早晨,小沫果然醒来了。
我肿着个眼睛,喜笑颜开。
“若涵?你怎么在这儿?”小沫揉了揉眼睛,慵懒地问道,“我怎么又进这鬼地方了?”
若涵过来抱住她:“不要说话,好好休息吧,我去给你买早饭,亲爱的,别怕啊。”
“还是我去吧,我去买,小沫,不要乱动啊,你还要一直输液。等我,很快回来。”小沫点点头。
她们俩聊着,小沫的样子还是很憔悴。
过了几分钟,小沫想起了什么,拿过了包,掏出了一张银行卡。
“对了,这卡你收着。这医院那么贵,艾宇的实习工资哪经得起这样折腾啊,他肯定得管家里拿钱,可是我现在这样,怎么见他父母?我卡里还有五万块,医院那边要付啥钱,你就去帮我办了啊,拜托拜托。”
若涵拿着卡,骂道:“你真是个傻瓜,大傻瓜!”然后起身去付款了,把五万块都存在了医院的消费单里。
我提着早饭回来的时候,没见到若涵。
“她去付钱了,我给的卡。你千万不要给家里要钱,千万不要让你父母知道我,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小沫威胁着我。
我憋屈得说不出话来。
不一会儿,浅昂他们全都来了,还捧来了一束鲜花。
我招呼着他们坐下。
大家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我强装着欢笑,看着小沫欢畅的笑脸,我却感到无比的悲哀,这样美好的笑容,为什么要被上天残忍地剥夺?
我给公司请了假,加上没几天就要春节了,我就等于提前放假了。春节大家都回家过年了,我向父母谎称自己要加班,然后在医院守着夏小沫。
大年三十的晚上,我们两个人在病房里看着春节晚会,加班的医生仍然不允许小沫下床。马诺打来了电话,向我们道着新年快乐。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沧桑,我知道,他还是对小沫恋恋不忘。小沫让我隐瞒了她的病情,我顺从的答应了。窗外绽放着礼花,这里的夜空,比暮县的繁华,感觉却没有暮县的热闹。
“我好想回去,回暮县去。”小沫看着烟花,眼睛里闪着光。
“等你好了我就陪你回去,咱们多呆段日子,趁着假期好好玩儿玩儿。”我自欺欺人的说着。
“好不了了,一直都会这样了。”小沫说道。
我牵起了她的手,还是冰冷的。我故作镇定道:“傻瓜,别说傻话了,医生说你再输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候我们就回去。”
小沫没有再说话。
我假装看着电视节目,手在下面狠狠地抓着床单。
爸妈打电话催促着我回家,又责备又心疼。他们在电话那边骂着我的公司,说我们老总变态,大年三十都不给人放假,还真以为是实习生好欺负啊!
我听见老妈在电话里为我的打抱不平,内心充满了愧疚。挂掉电话后,我低头不语。
小沫看出了我的自责,摇了摇我的身子,给了我一个温暖的笑容。
“艾宇,如果,我还能活到明年,那我和你一起回去,和他们过年吧。”
“傻瓜,不只明年,后年,再后年,十年二十年,以后每一年你都要和我回去,知道吗?不准你再离开我。”
小沫嘿嘿地笑着:“但愿吧。”
我心里堵得慌,焦虑着医生那边的结果。
春节的几天,我们都是在医院里过的,无论小沫怎样哀求,我都不肯带她出去走走。医生下了严格命令,一定要看好她。我每天都给小沫买着她爱吃的饭菜,一口一口地喂她,喝水,吃水果,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照顾着她,微薄的和她的病魔做着抗争。
但是不仅是医生,连我都看得出小沫的虚弱和憔悴,她的身体一天天消瘦着,一天比一天糟。我催促着医生联系国外的方法,但始终没有回应。他让我还是继续在医院看着她,陪着她。
我们就这样一天天地等待着,等待着命运带来最后的审判。
在举国同庆的日子里,在合家团圆的大好时光里,我和小沫却接受着最残酷的折磨,不知道结局,会让人有不可捉摸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