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先生，世间七情六欲就那么让人痴迷，为其奔赴，为其献身？”
裳绫撅着小嘴，托起粉嫩的脸蛋，蹙着眉，眯起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一旁德鹊见她这般模样，无奈扶额，拍了拍桌案，沉闷的响声使得裳绫颤了颤纤长的睫毛，睁开沉重的眼皮。
“万物百态，唯独情感是不变的，远致女娲伏羲之恋，微致凡人婚丧嫁娶，都是情感主导，七情六欲便是情感的衍生，其中爱是极致，恨是极致……”
“那我会不会以后也被这情感所困？”
裳绫揉了揉睡眼，有一茬没一茬的搭话问道。
“大人灵智深厚，凡尘之事分毫不染，所能沾染的情感便只有极致。”
德鹊说罢，向裳绫看去，只见裳绫趴在桌案之上，身躯微微起伏，一身白缎长裙裙摆没入身后柔软的细云中，侧着脑袋，露出精致的五官，周身灵力四溢发着温润的光彩，这般看去就似精心描画的画面，安静美妙。
“这丫头……”德鹊抚了抚胡须，轻笑不语，没有再次拍打桌案。
这时一只袖珍的仙鸟，落在裳绫的肩膀上，大概是被灵力吸引而来，好奇的在她的肩膀蹦哒，此刻一袭烟灰长衫，出现在正酣睡的裳绫身后，一只大手骨节分明，温润如玉，挥去了淘气的仙鸟接着，一把拉起了裳绫的衣衫后领，将她拎起。一阵悬空感惊醒了裳绫。
“辰宿，睡的好好的，扰人清梦!”
裳绫这番算是清醒了，扑腾着手脚想要落回地面，几番尝试后便放弃了挣扎，毕竟姜还是老的辣。裳绫抬眼一脸不悦的看向辰宿。辰宿低眉，丝毫不躲闪的对视上去。
“怎么，这九重天太过舒适，不想回去住汝的山洞了？”
“你的意思是？”裳绫眼眸一亮说道：“我可以回去找阿姐了？”
“你知道吗，这密林深处可出了个蛇精啊，吃人不吐骨头，这村子里的好几个猎夫都送了命了！”
“知道知道也就是几年前，上林中打猎的人开始遇害了！”
“对了，昨天大毛家的娃娃到林子里玩，回来之后就大哭大叫的，说是看到了那蛇精，浑身赤色，可是吓人啊!”
裳绫在一旁路过听到这番对话不禁心中一紧，林中可就只有阿姐一条赤蛇，可就从村民口中所说，会是那个清淡温润的朱岁吗？
“你可知，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一旁已变化成普通相貌的辰宿不动声色的说道。
裳绫听后只觉头皮一麻，连忙闪身奔向密林深处，一旁村民见状连忙呼喊：“小姑娘，那里危险啊!”
可话音刚落，就见不到裳绫的踪影了，看向一边淡然的辰宿说道：“小伙子，你们不是本地人，不知道这密林险恶，你快些找些人老，去里面找找吧，说不定还能捡到什么你妹妹的物什，回去立个衣冠冢!”
辰宿听后并未回应村民，目光紧盯着裳绫离开的方向，一双眼眸不知是什么心思。
“有些事情，她必须经历。”
密林深处还是那么幽静，高大的古树翠绿挺拔，其中栖息的鸟雀在上穿梭鸣叫，离几步不远的地方还是有汪潭水清澈平静，不时泛起涟漪定是其中互相追逐的小鱼，裳绫走向离开几日的山洞，心中本应该喜悦但不安却笼罩着她。
洞壁，比离开时更加潮湿，青苔覆在上面，展现着生机与一旁干枯的青藤却形成对比。裳绫走向深处，她相信朱岁一定在里面就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藏在阴暗的地方等着她!
突然一阵束缚将裳绫困住，窒息感瞬间笼罩了她，此刻裳绫内心并不是恐惧而是喜悦。
“阿姐!”
“裳儿？”
沙哑的女声从黑暗中传来，裳绫推开掌心，一束温润的光亮照耀在洞中，只见面前朱岁披头散发，嘴唇殷红，清淡的眉宇尚在，可在眉心却有一处妖媚的黑色花佃。半身蛇尾，骇人至极。
“阿姐，你这是？”
裳绫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朱岁，她并不知道离开的数年，朱岁到底发生了什么？裳绫目光一转，发现了地上成堆的骨骸，心中不禁一寒。
“阿姐，你吃人了？”
“……”
朱岁轻笑，一脸不屑的侧目身边白骨，对于裳绫的束缚也没有丝毫减轻。
“我说过，弱肉强食，这是他们的宿命。”
朱岁倾过身子，仔细端详了一番裳绫的脸，纤长的手指抵在了她的神印之上。
“你这丫头这几年出走原来是成了神，看看这神印，灵力四溢啊!”
朱岁说着放开了手指，又抚上了自己的额头印记。
“可惜我啊，成了魔，这几年可是害了不少人命呢!”
朱岁一脸委屈的模样，扯了扯嘴角，露出了难看的微笑：“裳儿啊，万年蛇蜕用的可还方便，你知道那几道天雷打在我身上有多疼吗，我受了好多伤留了好多疤，我的蛇身一点都不好看了!”
“阿姐，对不起，要是……我没用你的蛇蜕，你就不会这样了……”
裳绫听着朱岁的话语心中一阵酸楚，早知这样当初就不该刻什么石盘，去什么九重天!
“我不怪你，你这不是飞升了吗？阿姐很高兴啊。”
话音刚落朱岁便又加重了对裳绫的束缚，一阵腥甜涌上了裳绫的喉咙，嘴角慢慢渗出鲜血。裳绫并未抵抗，内心的愧疚和身躯的疼痛让她泣不成声。
“我怪你的不辞而别，成魔的蚀骨之痛使我无力抵抗那些猎户，他们想把我剥皮抽筋，凡人怎么就这么贪婪残忍!”朱岁抖动着身子，周身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裳儿，你成神的那刻便是我成魔之时，是你我的宿命，而现如今杀了你也是我的宿命!你不要怪我!”
“是恨对吗？”
裳绫低头颤抖的问道：“阿姐，你恨我对吗!”
“没错，想不到裳儿在九重天还学了不少，七情六欲这般事物阿姐可是比你了解的多!不过，我也没机会教你这些了!”
话音刚落，朱岁便化成赤蛇的模样，张开血盆大口朝裳绫咬去，这时一把长剑抵住了她的血口，一道蓝光划过，打散了缠绕着裳绫的蛇尾，并将裳绫包围，送出了洞口。
朱岁紧跟着蓝光扭着身子出了山洞。
“入魔之物，执迷不悟!”
辰宿抱着裳绫抬眼看向出现在阳光下的朱岁，眉头一蹙。面前巨蛇，浑身赤色，蛇身布满伤痕，吐着鲜红的信子十分骇人。
“你便是九重天的上神，抢走了我的裳儿，现如今还如此自持清高？”
“若汝悔改，吾便留条生路。”
“既已入魔，何惧生死!”
朱岁说着便张开血口喷出毒药，辰宿推剑而上在上空形成光屏挡住了毒液的侵蚀。
“辰宿……骗我在九重天逗留，我不怪你，但是你要留我阿姐一条生路，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裳绫咳了口淤血，无力的推了推辰宿的手臂说道：“阿姐本是灵物，飞升失败又尝尽绝望之痛入魔，错不怪她，你放过她，我保证好好听先生的课，跟你回九重天好好当花神!”
裳绫几近哀求，毕竟辰宿灵力深不可测，朱岁定不是他的对手!
“如此，便遵守诺言!”
辰宿收剑，虚空一抓，变幻出一条沉重的锁链，投向朱岁。
“区区，铁链你以为能够困住我？”
朱岁嘶喊着，还没等她做出反抗，锁链便禁锢住了她的身躯，使她无法动弹。
“禁锢永世，无翻身之日!”
裳绫艰难的张开眼，与朱岁对上视线，不禁湿润了眼眸，面前附上了一片雾气，从中仿佛看见了万年的和谐相处，一念之差，天上地下!
“阿姐，我们以后会怎么样呢？”
“说不定，当上神仙，过上自在生活!”
“我觉得现在也很自在啊。”
“傻丫头，作神仙可是不一样的!”
“那我们一起当神仙，就可以一起自在了!”
“好啊，裳儿当个糊涂仙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