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州城内,热闹依旧。
街道人来熙往,进进出出的商队,在街道上走过。
道台衙门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大堂后面的会客厅里,刘迁正在红头涨脸地跟季朝栋吵架。
季朝栋是专门从金佛寺堡赶回来的。
围剿祁连山卧虎寨的战斗,已打了将近三年了。可每一次进攻,都被卧虎寨打得损兵折将,大败而归。
陕甘总督府派来了监军,朝廷的军机处也发来谕令,让尽快剿灭祁连山匪患,以确保朝廷对西北的官道畅通。若再糜师费饷,劳而无功,一干的官员,无论文武,定要撤职查办。
接到谕令,刘迁首先上折自辩,说明了他已集全州之力,鼎力支持。可是,将士不用命,反使匪势更加猖獗。若再这样下去,只怕肃州百姓,有其心而无其力,别说钱粮,就是割肉放血,恐怕也无济于事。
刘迁的密折,在半道上被季朝栋的手下拦截,搜了出来。
季朝栋阅后,勃然大怒,拔出佩剑,把桌案都砍掉了一角。他大骂刘迁,是附逆的小人,是个草包,是会与女人上炕的嫖客。
正骂得凶狠,陈乐勤在旁边小心地提醒:“军门,当此重要关头,将相不和,会贻误军机的唦。”
季朝栋闻言,醒悟过来。他思索了再三,要找刘迁算账。不然,他说不定真的会死在刘迁的暗算之下。
季朝栋到了肃州,刘迁并不知情,还热情相待。奉烟敬茶,极尽尊重之意。
季朝栋看见刘迁那张浮肿的笑脸,气就不打一处来。
“刘大人,你过的好日子唦。”
“季将军,你是只见狗吃肉,没见过狗吃屎唦。我的难处,无人知晓呀。”
“你有难处,可以向总督大人诉苦嘛。也可以向朝廷上奏。”
刘迁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季将军,此话从何说起?”
季朝栋把那封信掏出来,朝桌子上一扔:“刘大人,你这样做就不地道了吧?我们已经断粮三日,一天催你十八遍,却你连一根草一粒粮也没见到。没有粮草,让我如何打仗?”
刘迁见信,有些慌乱,但他稳住了心神,把那信拿起来,看了看,脸色沉了下来。
“季将军,我作为朝廷的命官,肃州的一州之长,向总督大人和朝廷上折子,是法度之内的事情,这难道有错吗?相反,你身为将军,却干些鼠窃狗偷的勾当,这又该当何罪呢?”
“刘大人,你是要公堂断案吗?”
“不敢,季将军,我只是想,您作为西北名将,假若连一股小小的山匪,都要费这么大的力气,消耗这么多的粮食草料,还有老百姓口挪肚攒的白花花银子,那我替自己申辩一下,难道有啥好指责的吗?”刘迁说得自己都有些感动了,连忙端起盖碗子猛喝了一口。
季朝栋忽然大笑起来。
刘迁被笑声所惊,手中的盖碗差点落地。
“季将军,我刘某人很可笑么?”
季朝栋停住了笑声,脸色沉了下来:“刘大人,你们文人说话,真是杀人不见刀唦。你也太狠了些吧?”
刘迁恼怒地回道:“我这是被你逼的,季将军。你就不想想,这么一个小小的卧虎寨,你几千人打了几年,却连一个土匪也没捉住,我作为一州之长,咋向朝廷交差?又咋向百姓交代呢?”
“刘大人,你这是在推卸责任。”
“我只是说实话而已。”
正在此时,门外一声响亮的报字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刘迁没好气地说:“进来。”
师爷急步进门,手持一份廷寄。
“大人,北京六百里加急。”
刘迁伸手接过,拆开了封口的火漆,打开内页,一看之下,脸色大变,手也抖了起来。
师爷问:“大人,大人?”
季朝栋也站起身来:“刘大人,你咋啦?”
刘迁把手中急件朝桌案上一拍:“季将军,这下你遂了心愿啦。”
“刘大人,此话咋讲唦?”
“你自己看看吧。”
季朝栋捡起公文,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的嘴巴也张开了。
“撤职查办,不会吧?”
刘迁缓了过来,语带伤感地说:“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还有啥会不会的。季将军,我这就去收拾收拾,把印信封了,等待新来的道台交割。至于你所要的饷钱粮草,你就去找该找的人吧。”
季朝栋目露凶光,发狠道:“刘大人,我要不在十日之内,踏平卧虎寨,活捉匪首宋河,我就自己摘了这顶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