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蒸晒了一天的地面,到了黄昏时分,被一阵初秋的小雨洒下,热气全消了。
道台衙门前的街道,静寂无人,门口值日的壮班皂役,也躲进了大门里面的门房里,吃他的羊胡花揪片子去了。
此时,衙门的侧面小门,无声地开了。
里面走出两个人来,前面的一个,正是新任道台季良策,后面跟着的,是一个拿只包袱的跟班小厮。季良策一身青衣,头戴小帽,眼上架了副石头镜。出来后,他左右看了看,就快步出了街口,朝东城墙根的顺城巷走去。沿顺城巷朝北,不一时,就到了东城门。
此时,城门尚未关闭,进城的人已不多。他们出了城,过了武庙,从太白庙东边小巷子进去,一拐,就到了北后街,在一处院门前站下了。
“是这里吗?”季良策低声问道。
小厮点头:“是的,老爷。”
“别闹错了?”
“错不了。我盯着她们进去的。”小厮的脸上,充满了自信。
“那就敲门。”季良策下了决心。
小厮上前,把拳头攥起,咚咚咚地敲了五六下。
季良策说:“够啦。”
小厮回头,伸了伸舌头,退到了一边。
不一时,院里响起人走动的声音,季良策忽然觉得有些紧张,他后退了几步,示意小厮上前。门开了,一个中年婆姨的脸露了出来:“有啥事?”
小厮满脸堆笑:“老姨母,俺们找个人。”
“找谁?”婆姨警惕地看了看季良策。
“找个施小姐。”
“这里没有啥施小姐。”婆姨说着,就要关门。
小厮赶紧插了一只脚进去:“老姨母,别慌唦。听我说,俺们是从山上下来的,有急事要见施小姐呢。”
“山上?”婆姨狐疑地重复了一遍,“哪个山上?”
小厮一时口吃起来:“这个,嗯。”他瞥了一眼季良策,季良策正背着双手,在仰头望天,“还能有哪个山,就是祁连山嘛。”
婆姨越发狐疑了:“你们姓个啥是?”
小厮挠了挠头:“俺们姓……”季良策急步走过来:“姓宋,俺们姓宋。”
小厮诧异地望了一眼季良策,刚想说话,被季良策在沟子上揪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闪开了。
婆姨说:“等着。”就关上了门。
小厮问:“老爷,你咋又姓宋了?”
季良策把手指朝嘴边一竖:“嘘,悄声!”
门又开了,婆姨闪在一边:“进来吧。”
季良策与小厮迈步进了院子,见小院不大,正房三间,东西各有两间厢房。正房门口,站着一个少女,却是小元子。
婆姨几步走到前面:“二掌柜的,他们来啦。”就进了西厢房。
季良策抬头一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小元子的声音压住了:“你也配姓宋?还有脸要见俺们?”
季良策说:“小姐呢?”
小厮听见小元子说话,吓了一跳,赶紧插话道:“不得无礼。他是道台老爷。”
小元子看了他一眼,季良策喝道:“闭嘴,出去等着!”
小厮委屈地撅着嘴,开了院门出去了。
“我要见小姐。”季良策说。
“干啥呢?”小元子仍不让步。
“你让我见见她。”季良策近乎哀求了。
小元子正要说话,屋里传出来施念慈的声音:“叫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