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我爹他不让开城门?”季良策腾地从炕上翻身爬起,下炕就朝外跑,“他为何要这样做唦?”
服侍他的丫鬟领弟慌了,跟着他后面紧追:“少爷,你做啥去呢嘛?”
“开门!”季良策吼了一声,嗓子差点哑了,边跑边咳嗽,“她是我的人,是我的人。谁也别想抢走她!”
季良策的住所在内城西北角,距离外城城门不到一里路,他与丫鬟领弟的奔跑与呼喊吸引了守城兵勇的注意,也与正朝内城走的季朝栋碰了个正着。
季良策仿佛没看见他爹,自顾嘟囔着朝前飞奔,因为弱不禁风,便有些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样子。加上多日寝食俱废,发容不整,衣裳散乱,乍一看就是个疯癫之人。
季朝栋脑子也有点乱,刚看清城门外的牵马者是自己的儿媳施念慈时,他下意识里是充满了一种惊喜的。连日来,他被这桩莫名其妙的绑票案弄得心力交瘁。派出去访拿绑匪的何仁音信皆无,而施家与道台衙门的行为也产生了很大的压力,坊间老百姓的议论与传言使他脸上蒙羞。一时间,他像一个拥有巨大权势与威望的武林高手,却被暗箭所伤而又不知对手为谁,这一股恼火憋在心里,实在是令他很难释怀与平静。
可是,一瞬间的惊喜,毕竟不能抵敌心底里数日来酝酿出的仇恨与鄙视,还有浓重的猜疑与门风脸面的禁忌。正因如此,他才在两个欣喜若狂的兵勇金生银与王二蛋奔向城门的刹那间,理智与冷酷又回到了他的面目上。一声断喝,截断了施念慈的回归之路,也截断了施季两家连理结好的亲家之绳,更是破灭了原先曾经设想的官商一体的发财之梦。季朝栋没有想好如何处理城门外等候回归的施念慈,又担心这风声被多嘴的兵勇传给卧床不起的儿子知道,在城楼上的公事房徘徊沉思了半晌之后,急匆匆地下了城墙朝家里赶,打算先与夫人商量一下再作定夺。
令季朝栋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消息还是被季良策知道了。其实也难怪,在这座枯燥乏味,男人多女人少的边塞城堡里,还有什么消息能比这件事更让人感兴趣呢?
季朝栋来不及查办是哪个走漏了风声,一把抓住了季良策的手腕:“你走哪里去?”
季良策这才注意到他的父亲,他一边使劲甩开季朝栋的手,一边不耐烦地回道:“开城门,迎我的婆姨!”
季朝栋顿时火了:“你给老子回去!谁是你的婆姨?”
季良策仇恨地盯着季朝栋:“你为啥不让她进来?”
“你给我回家再说!”
“我不回家!我要见她!”
“你敢忤逆老子?没出息的东西,给我滚回去!”
“不回!”
“你回不回?”
“不回!就是死也要和她死在一起!”
季朝栋忍无可忍,扬手给了季良策一个嘴巴。他那只锤打过破铜烂铁,紧握过杀人钢刀的糙手,这一气之击非同小可,季良策细皮嫩肉的脸蛋哪里禁得住这一熊掌,登时就皮开肉绽,鲜血迸流。一颗门牙也随着血沫,掉落地上。
两个人都惊呆了。
一直在旁边观看的领弟吓得捂住了脸,蹲坐在了地上。
其余看热闹的众人也都面面相觑,既不敢劝解也不敢离开,恰如木雕泥塑,愣在那里。
季良策愣怔了片刻,用手一抹,把血手放在眼前看了一下,忽然狂吼了一声:“你!”转身就朝城门奔去。
季朝栋也似乎被自己的行为震惊,他见儿子满脸是血,一时间倒手足无措了。